现在大汉农村和后世的情况很像,粮食的产量越来越高,但收入却没有增加,整个天下的人才在增加,但却没有几个留在农村,好不容易有几个人才,却全部留在城市当中发展,农村失血严重,自然也就谈不上很好的发展了。
大汉比后世唯一好的地方就是人均资源量大,后世农户一季粮食收入就是城市一个月的工资,但在大汉人均小地主的情况下,即便粮食在地板价,农户的收入也相当于工匠俸禄的一半,再加上一部分农户可以去城里打短工,大汉大概有一成的农户收入是工匠的七成左右。
至于农户比工匠的收入还要高,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但却是极少数的個例,不具有普遍的代表意义。
商农道:“我农家既然以农命名,就当应该为天下的农户谋取利益。农家子弟更应该深入到农村,解决农户增产不增收的问题。”
徐凡苦笑道:“这是个很难的命题,当初朕以为只要均田地,天下百姓就可以过好日子,甚至可以全部过上中户以上的生活。但现实狠狠打了朕的脸,让朕明白天下大同任重而道远啊,甚至可能朕有生之年都看不到。”
大汉刚开国的时候,徐凡就畅想均田之后,大汉一户农家,年产200石粮食,其中一半上缴税赋和一家人的吃喝,一年可以积累上万钱的财富,按照西汉时期标准,有10万钱家产就可以算是中户的标准,大汉这是妥妥的全民中产。
但很快激烈下降的粮食价格就打了他的脸,天下太平之后,大汉每石百钱的粮食价格快速下降到三十钱,徐凡曾经自不量力想要维持住粮食的价格,但现实依旧打他的脸,他建立的四大粮仓,遍布整个大汉的常平仓没有几年都被粮食挤爆。大汉朝廷还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来维持这套仓储系统,道现在朝廷只能勉强维持关中的粮食价格,但也只有50钱。
这两年大汉的农户都不怎么使用鸟粪石,因为鸟粪石的价格比粮食高太多了,太不划算。徐凡本来还担心天下的农户都用鸟粪石,鸟粪石会很快消亡。但现实却告诉他自己想多了,现在大汉的鸟粪石大部分用在价格高适经济作物上,普通的农户根本舍不得花这个钱。
大汉乡里的现状就是吃饱饭容易,但想要赚钱却非常难,不是没有农户想要另辟蹊径,粮食不赚钱,就弄所种植桑麻,蔬菜,但依旧没有用,桑麻也陷入谷贱伤农的局面。
大汉开国以来,桑麻作为纺织业的原材料价格不断上涨,但从大漠被大汉征服之后,海量的羊毛涌入大汉的原材料市场,直接让桑麻的价格下降了三成,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上涨过,两年前的产能危机更是让桑麻的价格跌到了地板,其价格只有巅峰时期的两成,这两年虽然上涨一些,但也只有巅峰期的三成多一点。
这让徐凡意识到,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终究是大汉的工业化水平太低,难以容纳如此多的原材料,这不是改变几种作物就可以解决的,大汉的农业反而有点像后世的工业,什么赚钱种什么,种了什么,什么就产能过剩,不赚钱,陷入了螺旋式的死循环。
这用后世政治书上的话来说的话,就是现在大汉的生产力和资源水平,可以保证大汉的百姓吃饱饭,但想要百姓富裕,不好意思做不到。
这两年大汉的农户好像有点认命了,花了那么多精力时间弄多种经营,可能都没有人家只种植粮食的赚钱,那他们还不如干脆种粮食,这样更省心。
商农反而安慰徐凡道:“天子,您已经做到历代帝王都没做到的事情,光让天下百姓吃饱饭,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仁政了。”
这是商农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光在整个大汉实现均田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奇迹,当年始皇帝威望那么高,他也不敢清理整个天下的豪强贵族,为普通百姓均田。耕者有其田,要是那么容易做到的,诸子百家的圣贤也不会呼吁了几百年,三千年来也就大汉做到这点。
商农笑道:“先贤设想的耕者有其田,已经被我大汉做到了,现在我大汉走在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上,这边这条道路,即便是上古先贤也没设想过。
他们不会想到百姓在吃饱饭之后,会面对教育,医疗和发展的问题,但这却是我辈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
徐凡感叹道:“这个问题比秦泊的问题难了十倍都不止,我大汉到现在不过有300多万工匠,即便是加上打短工的工匠,也不会超过七百万,想要让这700万人增加一倍的收入,已经是非常难的事情,而想要4000万农户增加一倍的收入,其困难程度甚至超过了大汉重新开国。”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这个时间点大汉是整个天下闻名的灯塔,外部没有强大的敌人,除了世界岛,其他大陆的文明还处于萌芽阶段,这些土地对大汉来说和无主之地没什么两样,大汉想怎么开拓就怎么开拓,想建立诸侯国就建立诸侯国。
但没有其他文明和国家,这也意味着发展工业根本没有什么外部的市场。后世那种突飞猛进的外贸型经济方式,在大汉根本没有土壤,加上大汉的工业革命才刚刚开启,工业能容纳的就业岗位是极其有限的。
这就导致了大部分的农户必须限制在土地上。大汉工业想要发展,只能靠开拓新的领地,合理分配财富在各阶层的比例。
商农道:“再困难只要开始行动,就是好的开始,但要是不做的话,困难就一直留在那里。”
徐凡自然不会阻止一个理想主义者践行自己的理念。
他道:“既然你想要带领农户致富,朕就不阻止你了,朕只能给你一点建议,你们遇到的问题可能比墨家还要强大,只有一个严密的组织才能做到这点,同时不要忘记百姓才是你们的源泉。”
商农拱手行礼道:“多谢陛下的教导。”
大汉历十四年十一月五日。
大汉假相商农致仕,而后带领农家子弟去了关中榆林乡,引起整个大汉官场的轰动。这是墨家之后,天下第二个学派开始深入民间。
徐凡也在大汉月报上刊登了商农致仕理由,说他是想要为大汉农户谋利益才放弃丞相之位,徐凡高度赞扬了商农愿意牺牲,富裕百姓的品格,并且号召天下的学子向商农学习,把知识带到乡村。
大汉学界纷纷赞扬商农的品德,这才是他们完美的偶像,身居高位又能关心底层的百姓,更加能为自己的理想放弃位高权重的地位,白衣傲王侯是他们最崇拜的行为。
一时间,大汉报界的热点都是商农致仕,想要带领农户致富,大汉很多带有理想主义色彩的学子纷纷加入农家,追随商农去乡村,想要以自己的知识改造乡村,一波轰轰烈烈的知识下乡运动,在大汉引起了热潮。
汉吏虽然佩服商农的品德,但他们更加关注商农留下来的位置,一个丞相之位能少让他们奋斗五六年。但这次徐凡的动作非常快,在商农致仕马上任命了通政司长曹参为大汉假相,原会稽郡太守王道为新的通政司长。原东海郡太守王陵为会稽郡太守,至此形成了大汉兴的领导高层。
而大汉的丞相萧何也在贤者会之后,正式颁布了《均富贵法令》明确要求各郡县,根基他们本地最低俸禄标准,制定俸禄翻倍的计划,要在五年内实现大汉工匠的俸禄翻一番,每年俸禄最低要增加百分之二十以上,达不到这标准线的上级考核一律下降一个等级。
同时丞相府下令,命令各郡县主官,加强各地乡村驰道的投入,每年制定一个投入计划,由御史大夫府与贤者会监督完成,大汉争取在五年内实现乡乡通驰道,
大汉历十五年一月五日,雁门郡,太守府。
整个雁门郡雇佣工匠超过50人的作坊主全部会聚于此,这些人当中既有大汉新一代首富蒯彻,也有本县豪强郭温这样的中型作坊主,更多的则是那种全家老小一起上,再雇佣几个亲戚的小型作坊主。
这些人全部都围绕着蒯彻,和他们的小作坊比起来,蒯彻那才是真正的庞然大物,随便露出一点缝也够他们吃饱喝足。更不要说这些人还真有求蒯彻。
“会长,某是马邑县的小陆,某在你们的蒸汽器械厂订购了3台蒸汽机,您记得吗?”陆树讨好的说道。
两年前的经济危机,不但对蒯彻这样的大型作坊主有利,对外来想要加入这个行业的人也非常有利。经济危机之后,大汉的作坊倒下大半,他们空出一半的市场,纺织业的利润急速上升,再次变得红红火火起来了,很多人看到这个利益再次加入纺织业当中。
而这些新入行的人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他们有个好处没有过往的负担,像现在蒸汽机已经呈现出不可阻挡之势,但原本花费巨资购买水利纺纱车,纺织机的作坊,肯定不可能舍弃自己高价购买过来的机器,重新花更高的价格去购买蒸汽纺纱车,蒸汽纺织机。
只要有利润他们就不会更换机器,他们反而是想要工匠加快速度,以能力来弥补生产效率的不足,毕竟这些人入行之前都是地主,比起不断更换先进的机械,他们更习惯使唤牛马。
而新入行的纺织业主就不同了,自然都知道了蒸汽纺织机是水利纺织机效率的三倍,他们自然是购买新式机器入行了,所以现在大汉的纺织业出现了一道奇景,刚刚入行的纺织业主,他们生产布匹的效率居然比老的纺织厂要高。
当然这些新的纺织业主也有一个困难,就是蒸汽机生产的常年有限,想要扩张产能人才和机器都是阻碍。现在整个雁门郡就蒯彻他手中有蒸汽机械厂,他们这些新的纺织业主,能不能赚钱,全得看蒯彻的脸色。
蒯彻淡然的点头,但却并没有做太多的表示,这些所谓的作坊主和他差距太大了,蒯彻甚至没有把他们当成是同类人。
蒯彻的点头让陆树激动道:“会长,能让某早两个月拿到蒸汽纺织机,为了等这三台机器,某已经等了三个月了,再等下去这生意都要黄。”
蒯彻却淡然道:“蒸汽机械厂都是有规矩的,说是什么时候给你机器就是什么时候给你机器,要是伱提前了,那谁晚拿!”
陆树听到这话神色暗淡,也看出蒯彻不想交流的意思,只能尴尬的坐在一旁。
其他小的作坊主看到陆树的难堪,自然不敢太靠近蒯彻。
“太守到!”
在场所有人都站立起来。
雁门郡太守柴武风风火火走进大厅笑道:“打扰各位父老了,但因为朝廷这次传达的命令和你等有关,所以某也只能把他们请到太守府。”
“不打扰,不打扰!”所有作坊主都讨好说道。
柴武才是他们的父母官,得罪柴武就不要想在雁门郡混。
柴武拿出一份丞相府的文件道:“这是丞相府下发的均富贵文件,朝廷要求我们严格落实四个时辰工作制度,以前的事情我等就不说了。但现在你们要是再出现加班不给加班费的情况,被令,查出这种事情你们不但要罚款十倍,情节特别恶劣者甚至还要处刑事处罚半年到三年时间。本太守给你们三个月时间,把以前的屁股擦干净,三个月之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就不要怪本太守从严从重处罚。”
在场所有人都一脸苦色,但依旧说道:“我等都是善良人家,自然不可能做苛刻俸禄这等薄德之事。”
这事情大汉的各大报纸已经宣传了几个月,他们自然也知道,虽然内心觉得朝廷管的太宽,却也不敢违法乱纪,因为朝廷是真敢抓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