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大小伙子占了塞外边塞,里一圈外一圈,乍一看,还以为是□□下班来巡查。
身高体壮的年轻男生,又是刚运动完,个个盘子都是满载而归,尤其是以肉类为主,肥瘦相间的牛羊肉片在沸腾的热汤里翻滚,香气散在空气中,灼热了夜晚的冷意。
齐方肆这人也不知是喜欢低调,还是不喜欢热闹,从冰柜里随意拿了一把串后,就坐在了最末尾的桌边。
很靠后,既离柜子远,离摊位远,离人群远。
这人真的说不好,明明他才是这群人中的老大,等该撑场子的场合一结束,就敛掉一身锋刺,像个看电影中途去卫生间的观众,觉得无聊出去透气。
既散漫又不在乎。
一下低调得好似不像齐方肆这个名了。
他去哪,沈甘棠也得跟着坐哪。
满满几桌子灯火辉煌,就属他们两个这里静谧无言,格格不入。
说不上是第几次,沈甘棠偏眸望他。
齐方肆的外表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即便身侧环境简陋,即便小摊子的人影喧闹,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眼眸情绪淡淡,上升的雾气氤氲了他的眉眼,抹平了骨骼的锐利。
好看得不像真人,比在4K大屏里看到的时装模特还要更添淡漠。
沈甘棠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默默收回视线。
所以……
这就是他不食人间火的原因吗。
她脑袋停住,眨眼。
盯,盯,盯。
黄色的签子搭在盘子边缘,绿色养生的健康食品摆在她眼前。
沈甘棠默默看着这几根破菜叶子,心中的火热小人已经把桌子掀了又掀。
忍住,忍住。
这是任务对象,不能对其动手。
她闭上眼睛,深深劝谏自己好几回,但偶然间抬眼时,在这片草绿色之中的椭圆形再次移入她的视线。
忍……
忍不了了!
她抬头观望,近处的桌子铁盘上满是肥牛,乌鸡卷,虾滑,再稍稍远一点点,那桌子铁盘上是一片手打牛肉丸,牛杂拼盘,卤味拼盘。
来自肉的香味不断穿进沈甘棠的鼻尖,刺激她的味蕾。
然后,再低头看自己。
非常丰富新鲜的时令蔬菜拼盘,甚至干净新鲜到叶子上面的水珠滴滴明显。
好绿,好新鲜,好破防。
沈甘棠连小手爪子都在哭唧唧。
她闹了,她真的要闹了。
涮串了只吃素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有荷兰豆!
荷兰豆是蔬菜吗!
谁家涮串里吃荷兰豆!
许是沈甘棠的眼神太过幽怨,齐方肆刚回过神,就感觉到自己身上冷冰冰的质感。
他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偏过眼神,看到一只圆鼓鼓的白色河豚。
这一望,他差点没笑出声。
沈甘棠属于典型的小个头,他们这群男生人均身高180,有一个甚至都干到192,老板娘与他们熟,一见他们自然而然的拿了店里最高的蓝色板凳,旁人坐着都不太舒服,他们倒坐着正好,但也可想而知,沈甘棠坐着会有多别扭。
想要身体完全做到上面,手够不到桌子,想要够到桌子,腿又支不到地面。
现在则出于两者之间,沈甘棠手窝在胸口,为了保持平衡,右腿半搭着地面,但还不稳,所以脑袋一点一点的,总是磕在手背上。
小姑娘的脸颊本来就被热气熏得红彤彤,心里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发直的眸孔冒着火,嘴巴气得鼓囊囊,好似下一秒就要炸开的火箭筒。
真的说不上是第几次了,对着她,齐方肆心中生出好笑又无奈的情绪。
与他相比,她真的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朋友。
虽然看着乖,却有一套自己的形式准则,性格很好懂,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
不会收敛,没有经过社会熏陶,干干净净的那种女孩。
是他最桀骜不驯的年纪不会遇见,过了那个年纪不会招惹的类型。
不是一路人。
齐方肆敛过指节,松散的衣领与项链碰撞发出哗哗的声响,偏巧,沈甘棠此时被声音吸引下意识抬头。
两人不同的影子在地面重叠。
青年的眉宇总是淡淡的,所以,这就导致他将视线集中到一处的时候,目光显得极为认真。
周围的喧嚣渐渐消散,黑色眸孔中只映出了一人的影子。
又来了。
又是这种感觉。
沈甘棠觉得口干舌燥,脖颈下方的地方微微发烫,热度模糊了思绪,只映得对方的模样无比清晰。
她听见对方问:“你身手不错,练过?”
何止是不错,那种反应速度放在普通人中都少见。
齐方肆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惊讶。
“嗯……”沈甘棠咽了咽口水,谦虚道:“也不算,还好吧……”
无形的温度在莫名升高,沈甘棠感觉自己好像忽然掉进了蒸笼里,还是混着寺庙烟火的包子蒸笼,原本呛人的味道在温度中减弱,却也加强了浓度。
变得又香又呛。
在没有外界干扰的情况下,女孩就恢复了那副温顺听话的模样,圆圆的眼睛透亮清澈,小手搭在凳子上坐得乖巧,连头发都显得更加软蓬蓬。
齐方肆突然有一种诱拐小孩的犯罪心理,而且不光是他,好似别人随便说一句话给一块糖,她就能乖乖地跟人走的错觉。
他眉头一皱,话几乎是紧跟其上:“你成年了吗?”
沈甘棠茫然地看着他,齐方肆暗骂一声,烦躁地扒拉两下头发:“你没成年,你大晚上到处跟人跑,还有那兼职,你没了解情况你就去?”
讲真,他对温雯那种直播公司没什么好感,如果不是这次事件突然,苏白城想这么一歪主意,平时叫他他都很少去。
成年人要为自己的任何行为负责,但是未成年可不一样——
再混蛋的人也不跟小孩过不去是一个道理。
“我跟你说,你总要——”
“我成年了。”
沈甘棠慢吞吞地回道。
与阴影中的灯光更亮一样,齐方肆这样浓重的人就该有着鲜艳的颜色,生气、愤怒,任何一种强烈情绪在他的身上都能成为雪中红梅,艳丽无比。
尤其有着极大情绪波动时,那双狭长的眼尾便会划上一抹红。
漂亮极了。
望着望着,沈甘棠的脑袋里忽地冒出来一个问题。
那要是哭了呢。
也这么漂亮吗?
也不知是小摊上的炉火烧得太旺,还是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客人,齐方肆觉得周围的空气滚烫,热得他嗓子都发干,他扯开袖口,属于青年人的肌肉线条随着人的动作一瞬绷紧,他把凳子踢进桌角,站了起来。
苏白城他们那边识趣,也知道自己老大肯定是有话和人家说,自然而然的坐远,本来地方就偏,这里的动静无人注意。
他本来就高,沈甘棠还坐着,基本都要仰脖子了。
她犹豫一下,从凳子上下来,乖巧地把凳子放回原位。
“你不信我成年了?”
不是沈甘棠的直觉准,也不是她能了解人到读心的程度,只是对方的眉头始终紧皱,眼神基本是一个逗我玩的意思。
沈甘棠想了想,把一直背着的小书包拿下来,翻了翻,把身份证拿出来,递了过去。
齐方肆眉毛抬了一下,接过来,视线落到上面。
他边看着,沈甘棠在一旁慢慢补充:“我今年刚成年,刚好18岁。”
身份证上的照片应该是她前几年拍的,脸比现在还要稚嫩,但眉骨基本定了型,与现在基本没差多少。
他视线接着往下扫。
姓名:沈甘棠。
年龄:18 出生年月:XXXXX
家庭住址:XXXXXXXX
只有性别那栏,是一片空白,后面括号写到二次分化数据未检测。
这倒也对得上,刚成年的人一般都要到医院进行二次检测,有的数据出得慢,少则两三周,多则两三个月。
还真成年了。
齐方肆捏着身份证,指尖在塑料壳上点了点,半晌,他开口:“你来找我这事,你父母知情吗?”
现在横在两人之间最关键的问题是已经拿出来的抑制环,通常只有双方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才会有这样的会面场合。
至于他和沈甘棠,他肯定是意外,谁能想到那么巧,随便从一群模特揪出来的人居然与他信息素匹配。
而她……
想到这,齐方肆本来的烦躁情绪又开始蠢蠢欲动,他不是一个喜欢变数的人,准确的说,他不喜欢失去主动权的感觉。
齐方肆平静地看着沈甘棠。
沈甘棠顿了顿,摇头:“不知道。”
果然。
说不上是什么情绪,齐方肆动了动喉咙,刚要开口。
“但是——”沈甘棠顿了顿:“我监护……”
她孤儿院长大,自己都不知道父母是谁,更别提知道,但是系统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她的再生父母。
嗯,一个意思。
不过,她在心中纠结,这算人还是统?
好在,齐方肆帮她补完了这句话,他淡着眉:“他怎么跟你说的,让你来找我。”
她与系统是有保密协议的,沈甘棠自认还是一个非常遵守公司准则的员工,但她又是一个很诚实的人,不想说谎。
憋了一会,沈甘棠慢吞吞地答道:“他说让我保护你。”
保护怎么不算是降低黑化值。
她这不算说谎吧。
等了半天,没想到等来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答案,齐方肆转过头,喉咙间逸出一声嗤笑。
这个笑意味不明,沈甘棠没明白对方的意思,刚抬头,后背忽然被前者猝不及防的动作撞到了身后的硬邦邦的冰柜上。
他们刚才说着话,也不知何时走到了摊位的最后方,这里储存点东西,又在拐角,偏僻极了。
狭窄的空间,共存着两个人的温度,沈甘棠尚未反应过来的鼻息先她一步与木质檀香味纠缠在一起。
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她的指尖抵在对方的腹部,鼻尖擦过男生的胸口,极近的距离让热度急剧升温,沈甘棠微微抬头。
齐方肆的手臂支在她脖颈附近,几缕发丝随着轻风散在了他的手腕上,再无灯光渲染的光影中,只留下他一瞬暗下的目光。
他低头望着沈甘棠,久久,轻笑一声。
“你现在觉得,是谁更危险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别着急,下章小棠会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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