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就看见那两个人缓缓向韩跋他们身前走来。
打头的果然是梁玉生本人,身后紧随一个兵卒,二人面无表情,神情看上去异常清冷。
韩跋见状,两颗眼珠提溜转了一圈,随即看了眼身旁的孙康汶,疑惑的嘀咕了句:“他来做什么?”
只见梁玉生身穿一席官府,右手持在腰前,左手负在身后,站在韩跋他们眼前瞟了下,稍许沉默后,低声应道:“原来还真是倩文公!”
“梁玉生在此行礼了!”
孙康汶听后,侧身一步,渐渐眯起双眼,双臂自然下垂,看似很轻松的模样。
“恋教坊坊主?易主了?”
“之前不是……”
话说一半,孙康汶戛然而止,也许是在牢狱中太久,很多名字都记不清了。
“倩文公所说的可是宋亭书,宋大人?”
“他因为一些事已经褪去职务,如今在下只是暂时顶替而已。”
韩跋见状,微微扬起嘴角瞥了句:“梁大人客气了,哪有顶替一说,自从宋亭书他女儿死后,就再无心情坐这坊主一职,您如今就是恋教坊的坊主,更是全国恋教坊之首,深得凤主喜爱,哪来的顶替?呵呵。”
韩跋的嬉笑声在梁玉生和孙康汶的眼中甚是好笑,局面更是无比尴尬。
见他们二人都没回应,韩跋及时收起了笑容,而后问道:“不知梁大人为何要偷听我们二人说话?”
“若是有什么事,刚刚完全可以找过来,为何……”
话说一半,梁玉生身后的兵卒倒立着眉毛怒声应道:“什么偷听!”
“韩领侍,梁大人的官品可比您还要大两级,偷听?您说话之前可要慎重!”
韩跋还未等反应,就被兵卒数落一通,气不打一处来,瞪着双眼吼了句。
“你!”
“梁大人的官职的确比我重要,但无需你来教我!”
“除了宫中的锦衣卫和兵部管辖的兵卒,全天下的兵卒都归我管,若是你再出言不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拿下!”
韩跋身为领侍卫内大臣,掌管的兵卒甚是广泛,但他还是疏忽了一个人。
而此人就站在他深巷的右侧。
听韩跋如此嚣张,不由大笑了出来,并拍了拍手。
“韩领侍好大的口气!不知在凤主面前是否还是如此强硬!”
说话声传到韩跋的耳中后,不由自主的向右瞄了一眼,可此人他并不认识,于是扬起头轻蔑的扬声回道:“哪来的兵杂痞子!”
此人并未回话,而是几步来到韩跋的眼前,趾高气扬的回道:“我?兵杂痞子?”
“韩领侍刚刚不是说了,除了宫中的锦衣卫和兵部的兵卒,全天下的兵卒都归您吗?”
“小的不才,名叫纪武庚!梁大人的儿子,如今永乐城的城防与巡逻军,都归我所管,我倒是想瞧瞧,他们是会听您的,还是我的?”
纪武庚的突然出现,让梁玉生也很吃惊。
连忙把他拽到身边,轻声说道:“你来做什么?韩跋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上司,你跟他叫板?就不怕被他……”
纪武庚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并轻声回道:“放心吧养父,我对此人还是很了解的。”
韩跋见他如此嚣张,原本知道他是梁玉生的儿子,想给梁玉生点面子,可眼下,他实在气不过,刚想怒声斥喝,却被纪武庚再次打断。
只见他摆了摆手,双手叉腰面不改色的轻声细语道:“韩领侍,我们这次来,一不是偷听,二不是来为难您的。”
“我和我爹知道,您是要去岛国平倭寇的,所以韩领侍此时此刻尽管离开便是,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此人,也就是倩文公而来。”
“若是韩领侍没什么事,就还请速速离开吧。”
“免得耽误了大事,不好向凤主交代,毕竟韩领侍身负重任,我等也不好怠慢!”
韩跋听后,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转头看了眼孙康汶,有些不解的轻声问道:“倩文公,你与梁大人他们认识?”
孙康汶见状,也颇感疑惑,看着韩跋眨了眨双眼,并耸了耸双肩。
“认识?谈何认识?”
“我在牢狱待了这么多年,朝廷中的人和事,早已与我无关,况且刚刚这个梁大人说自己是恋教坊的坊主,我都不知,又岂能互相认识?”
说罢,负手走到纪武庚的眼前,皱了皱眉。
“这位小兄弟,看你也是习武之人,就不要开玩笑了,我与韩领侍还有话要说,若是没什么事,你和你爹赶紧撤吧。”
“我如今虽然刚被释放,但依旧还是倩文公,你爹的官职,在我之下!”
孙康汶一点也不给纪武庚面子,这让纪武庚甚是恼怒,刚要动手,就被梁玉生拦了回去。
并走到孙康汶的身后,低声应道:“孙康汶!”
“方才叫你倩文公,那是我对你之前身份的尊敬,而如今,你只是被释放的囚犯罢了。”
“我身为全国恋教坊之首,管理全天下的男女通婚一事,更是管理全天下的男丁下放,整个大兴的生计,都在我的手中,若是你执意视我不见,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梁玉生一改常态,神情与说话的语气和之前大不相同,让韩跋顿时感到十分错愕。
随即来到梁玉生的身边,轻声应道:“梁大人,您这是为何?”
“之前在皖城,您身为皖城的太守,也没见您如此这般不顾大局。”
“如今坐上了恋教坊之首,就目中无人了?”
“他虽然刚被释放,那也是凤主亲自下令的,这次出城更是被凤主特别指派,我看您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说罢,就看见韩跋拽着梁玉生的衣袖,来到了一边,并悄声嘀咕了起来。
“梁大人,我知道您为何突然出现。”
“是不是因为方去病?”
“可您也不想想,如今方去病已成平民,凤主之所以让孙康汶去调查,自有凤主的深意。”
“若是您因此要扣留他,为难他,到最后受到连累的,还不是您?”
“依我看,您还是不要管了。”
梁玉生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双眉一横,一把将其推开,疾步走到孙康汶的身前,再次定神看了许久。
刚出狱的孙康汶,见此人这么看自己,不免有些别扭。
眉头紧锁,双手缓缓攥成了拳头。
纪武庚见状,自知不是此人的对手,于是猛地大吼一声,瞬息过后,只见深巷的两侧,全部堆满了兵卒,各个手握兵器,凶神恶煞的紧盯孙康汶不放。
韩跋见此情景,刚要怒吼,就被梁玉生打断了。
“孙康汶,倩文公!”
“还记得你被关入大牢前的事情吗!”
“你与先皇征战沙场的最后一次!”
“一个叫梁凡的人!”
“你可还记得!”
梁玉生此话一出,响彻整个深巷。
韩跋听到这个名字,也不由双眼瞪得溜圆,全身也颤抖了起来。
可孙康汶却毫无印象,歪着头用手敲了敲脑子,想了很久,可就是没想起来。
反倒很是无奈的耸了耸双肩。
摇着头说道:“梁凡?不认识。”
“我与先皇征战沙场数百次,所认识的人,杀的人,不计其数,又怎会记得他们的名字?”
原本以为孙康汶听到这个名字会很内疚,可梁玉生万万没想到,孙康汶居然忘了。
本就非常和气的梁玉生,怒火瞬间点燃了全身,一把拽住孙康汶的衣领,怒不可遏的吼道:“梁凡是我的兄弟!”
“当年先皇在世时,朝堂之上,他只是说了句以大局为重,万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的话,就被你当即斩杀。”
“我当时还在皖城,听到此事后,你早已与先皇去了战场!”
“我多想让你就那么死在战场,可……”
说到这,梁玉生突然哽咽了起来,双手也不由放了下去。
孙康汶听后,想了片刻,旋即拍打了下自己的衣领,双眼眨了眨。
“哦,是他啊,那个初出茅庐的庆宁军节度使啊。”
庆宁军节度使,掌管皇室兵马,禁军,以及皇宫各个大门要塞的将领。
先皇在世时,梁凡功绩出众,早起入朝为官时,单名一个凡字,还是先皇赐给他庆宁二字,从此梁凡便有了新的字号。
更是多次被先皇赞赏。
可在最后一次出征时,梁凡似乎看出了什么破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恳请先皇暂时不要发兵。
先皇问他为何,梁凡却支支吾吾说不出原因。
当时的孙康汶年轻气盛,有了数次胜仗不败的战绩,心高气傲,除了先皇,任何人不放在眼里。
当他听到梁凡阻止他们出征时,更是不顾及所有人包括先皇的感受,直接命人将其处死,并还说出梁凡有意推迟战机,图谋不轨的话。
先皇本不想杀他,怎奈当时的孙康汶是他的养子,战功赫赫,没办法,只能忍痛割爱。
可让先皇没想到的是,这次出征,还真就失败了。
想起梁凡之前所说过的话,甚是后悔。
可为时已晚,终究还是错杀了。
最后凤主实计,上演了一出夺权戏码,孙康汶也同时被关进了大牢。
现在想想,当初的梁凡,定是听到了或是看到了凤主有所行动,才会让先皇停止出征。
之所以在朝堂之上支支吾吾,也是怕把此事说出,透露了风声。
怎奈,他这一句未说出口的话,成了永远无人得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