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跋听后,扬起双眉瞅了瞅,想他如今失去了一个朋友,心情肯定很糟,不便与他计较,于是摇了摇头,让剩下的军卒抓紧时间将这些死去兄弟的尸体运走,以免引起城中百姓的再度慌乱。
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四个时辰,血流成河的街巷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打眼望去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而此时的方去病却一直瘫坐在薛正娥的尸体旁,犹如霜打得茄子耷拉着肩膀眼神呆滞的看着早已没有任何血色的薛正娥。
与此同时,街上的百姓也逐渐多了起来。
看见方去病此情此景,不由自主的围了上来,说什么的都有,但大部分都在议论这个年轻男子是谁?死去的又是谁?
一时间嘈杂声一片,孙昌合紧忙将残缺的衣服勉强的遮住前胸,走到方去病的身后轻声说道:“方公子,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这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咱也不能一直待在这不动啊!”
可方去病犹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五指一直握着薛正娥的手。
虽然薛正娥与方去病相识不久,但在方去病的心中,却仿若失去了一位家人
对于薛正娥的死,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想起与他刚认识的时候,不禁忍不住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但他不像寻常人那般发出哀怨的哭声,而是绷住全身,强忍内心的悲痛。
孙昌合见他难受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毕竟薛正娥是他介绍过来的,他的死也有一大部分是他造成的,看着嘴唇干瘪,全身是伤的薛正娥,不由慢慢低下了头。
“方公子,咱们还是把正娥兄入土为安吧……”
眼底泛红的方去病紧了紧双耳,沉了一口气,用力将薛正娥的尸体扛了起来,什么话也没说,慢慢向围观的人群外走去。
孙昌合见状,先是愣了一下,旋紧紧紧跟随。
另一头,商榷很快就回到了府中。
文敏山见状,急忙迎了过去,见商榷行色匆匆,连忙低声拱手问道:“商大人,事情可办妥了?”
商榷先是微微扬起嘴角,随即来到偏堂大口喝了一杯茶,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应道:“没想到方去病这个办法还真奏效了!”
“那为首的浪人已被我押送到刑部大牢了!”
……
通过商榷的描述,文敏山皱了皱眉,坐在他的身旁低头想了很久。
旋即扭头轻声问道:“那商大人打算何时动身?”
商榷不禁疑惑的瞟了一眼。
“动身?”
“那倭寇浪人的首领都被我押入刑部大牢了,我还动什么身?”
文敏山摆了摆手,并起身来到商榷的面前,躬身拱手应道:“商大人,您虽然把浪人的首领押入大牢,但功劳之事还未澄清,那个韩跋是个老江湖,他此时定然已经去了皇宫,将所有功劳归于他自己。”
“如若商大人晚了半步,那今日的功劳可就没您的份了!”
“假若韩跋再倒打一耙,反倒说您碍了事,让他的手下军卒损失惨重,那……”
文敏山话说一半儿,商榷突然用手拍了下桌子。
“他敢!”
“今日在街巷上,那么多人都看在眼里,难道他韩跋还敢冒险贪功不成!”
“更何况还有方去病在,他韩跋又怎么敢扯谎?”
文敏山见他有些激动,于是再道:“商大人!韩跋是领侍卫内大臣,兵权都在他的手中,您说他敢不敢?”
“再者,方去病只是想就此事脱离康兴成的控制,他根本不在乎这功名是谁的。”
“那商大人您不就成了众矢之的!”
“依在下看,您当时就不应该把那浪人首领押送至刑部大牢,而是应该直接将他押送至皇宫的大殿之上,凤主的面前。”
文敏山的一席话,让商榷浑身一哆嗦。
连忙起身向偏堂外走去。
“哎呦,敏山!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去刑部大牢!”
……
入冬的季节让永乐城内的百姓很是厌烦,干冷潮湿的天气什么也做不了,除了日常吃食用度,就是在街上闲逛。
买卖更是难做,每当到了日落之时,城中的百姓便会纷纷回到家中取暖,让城中的商户很是凋敝,几乎很早就关了门。
唯独有一门营生,不论早晚,不论何时,都会对外开放。
这门营生便是棺椁的买卖。
方去病并没有直接去皇宫面见凤主,而是去了一家卖棺椁的铺子。
并花重金买了一副上等棺椁将其下葬于永乐城的最东边儿。
日出东方,入土为安,方去病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薛正娥在天堂都能看到每日的日出。
随后便与孙昌合加快脚步朝着皇宫走去。
而此时在皇宫内,大殿之上已站满了文武百官,却异常安静。
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尤其是康兴成,背对凤主面朝大殿之外,翘首以盼。
凤主更是稳坐凤椅之上,双眼紧紧盯着大殿的外侧。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两名大殿侍卫突然喊道:“领侍卫内大臣,韩跋韩领侍到!”
一听是韩领侍,康兴成不禁眉头一紧,向后退了一小步。
夏东辉则异常兴奋,摩拳擦掌的嘀咕道:“我就说韩领侍定会第一个出现,果不其然!”
旋即只见韩跋一身是血的走了进来。
干净整洁的大殿之上,瞬间被韩跋踩的全部都是血脚印。
上官琴见状,连忙挥舞着手中拂尘,阴阳怪气的唤道:“快来人啊!帮韩领侍更衣,赶快把大殿的污垢清理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四五名侍从弓身跑了过来。
韩跋听他这么说,怒目而视,大手一挥险些把一名侍从当众掀翻在地。
“污垢?”
“我身上的血渍那都是大兴军卒为了永乐城,为了大兴所流淌的,你却说这是污垢!”
上官琴见韩跋剑拔弩张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
随即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凤主。
只听一声脆响,凤主一巴掌扇了过去,那血红的手掌印在上官琴的脸上格外显眼。
上官琴急忙双膝下跪,啐了一口鲜血之后连忙磕头认错。
“奴才知错了!请凤主恕罪!”
凤主抹搭了一眼,旋即严肃的应道:“上官琴,你只是朕的一个奴才,无权无势,哪来的底气竟敢与韩领侍对冲?”
“居然还敢代替朕在大殿中胡乱言语,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来人!将他的舌头给朕废去,以儆效尤!”
上官琴听后,吓得全身瞬间被汗水浸透,脸色煞白,大声吼道:“凤主饶命啊!”
“奴才以后不敢了!”
“凤主!”
见上官琴如此大喊大叫,凤主属实很厌烦,一脚将他踢到玉阶之下,并不耐烦的厉声说道:“上官琴,你若是再喊,直接将你腰斩!”
话音落,只见从大殿外走来了两名护卫,架起了上官琴两条胳膊。
上官琴怕再喊真的被处以腰斩之刑,于是强忍内心的恐惧,一直憋着嘴,全身不停地的发抖,就这么被硬生生的拖了出去。
再看此时的韩跋,一脸的不屑,对于上官琴这种侍奴,他根本看不上眼。
若不因为上官琴是凤主的贴身侍奴,他很早就想教训他了。
片刻后,只见凤主将身体向前倾了倾,看着韩跋疑惑的问道。
“据听闻韩领侍可是带了上千名军卒,又怎么会弄得如此境地!”
“那些倭寇浪人当真这么厉害?”
韩领侍听后,连忙单膝下跪埋头回道。
“回凤主的话,那些浪人足足有两百余人,各个武功决绝,咱们大兴的军卒的确不可比拟,只能用人数上的优势将以绞杀。”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臣的失职,是臣平日对这些军卒操练不佳,还请凤主降罪!”
韩领侍刚说完,张阔便站了出来。
看着韩跋全身是血,还有几处很明显的刀伤,不禁感叹的应道:“凤主!”
“这次绞杀那些浪人,多亏了有韩领侍,否则那两百余人的浪人定会直逼皇宫!依臣看,韩领侍非但无罪,反而应该得到凤主的赏赐!”
“以告慰那些死去的军卒在天之灵!”
张阔的说辞,让韩跋甚是困惑,不由心中暗想。
这个张阔,平日与他多次拌嘴,为何今日会为自己说话?
随后只见张阔身后的那些文官,也纷纷双手拱上异口同声的应道:“请凤主赏赐,告慰死去的军卒在天之灵!”
这阵势,让韩跋甚是惊恐,把头埋得更低了。
而此时的凤主见到此情此情反倒甚是欣慰。
作为一国之主,最喜欢看到的便是文武一家亲,于是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韩领侍就先起来吧。”
“赏赐之事待会再说,朕听闻你们还抓住了一名浪人首领?此人现今在何处?为何不见你把他押上来?”
韩跋听后,站起身低头想了片刻,刚想开口解释,就听见大殿外的护卫再次喊道。
“刑部尚书,商榷商大人到!”
听是商榷,韩跋的双耳顿时一紧,不由心中默念。
这个商榷来的还真是时候。
随即只见商榷押着一个身穿飞鱼服的浪人来到了大殿之上。
一脚踢在了浪人的腿窝处,使其双膝跪了下去。
随后双手拱上躬身应道:“凤主!此人便是此次绞杀中擒获的浪人之首,上井百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