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城的街巷上。
过往的百姓纷纷站在两侧,就连街巷上行走的猫狗都竖起了耳朵蜷缩在两侧的人群当中。
只见皖城的城门口,黑压压一片,掀起层层尘土,地上洒落的枯叶也都随之在风中胡乱摇曳。
足足一万的虎贲卒如约而至。
沉重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的队伍,压迫感十足。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军卒?康兴成在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多啊!”
“难道皖城要变天了?”
“别瞎说,应该不会,咱们皖城还有个‘起’字营呢,这么多军卒进城,她们应该会管的,再者说咱们皖城这么点地方,又如何容纳这么多军卒,还各个都是男子,若真是留在城内,那不得乱成一锅粥?”
两个老者在人群中踮起脚尖一边看一边嘴中碎碎念叨着。
而在另一侧,说书先生依旧稳坐椅子上,手中拿着折扇眯起双眼定睛瞧了瞧。
“切,你们看那带头的不还是上次方公子卖洗衣液时遇到的那个偏将军朴廉吗?”
“依我看他们不会久留的,就算不走也会像康兴成在的时候那般,出城驻守,咱们无需担心!”
就在这时,虎贲卒最前侧的朴廉突然大吼一声。
“所有人听我指令!”
“停!”
随即就听见一阵闷响,一万虎贲卒齐刷刷的站在皖城的入口处,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铁匠铺的刑殇发现了一个怪事。
不由双手互相缩在了袖子中,耸了耸肩膀。
“这些军卒为何没有兵器?身上的盔甲更是粗鄙不堪,若真的是虎贲卒,为何与上次看到的截然不同?”
就在刑殇纳闷的时候,几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
仔细一瞅原来是方去病,本想上前打个招呼却又退了回去。
双眼提留转了一圈后轻声嘀咕了起来:“算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还是不要找麻烦的好。”
方去病环视四周向身后瞥了眼。
“你们二人怎么都跟来了?”
“咱们刚搬进太守府,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你们俩不在府中帮衬都跟着我出来作甚?”
王氏兄弟向四周瞄了一眼。
“主人,如今咱们已经搬进了太守府,司徒燕又不在,黑衣人又被马大人关押不会再出什么事的,况且您瞅瞅这浩浩荡荡的一万虎贲卒,我俩若是不跟着,肯定放心不下啊!”
“是不是大哥?”
王中豹说完后,王驰虎也随之点了点头,但什么话也没说。
方去病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了几米,看见是朴廉,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于是快步走到他的身前刚想开口,就看见朴廉竟鞠躬九十度向自己拱手作礼。
“方王爷!在下虎贲卒偏将军朴廉!”
“见过新任异姓王!”
此话过后,身后的一万虎贲卒也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见过新任异姓王!”
一万人的声音,响彻整个皖城,气势如虹。
在场所有人顿时感觉一阵耳鸣。
方去病不禁抖了一下身子,双眼瞪得溜圆,不知该回应什么?
旋即把朴廉扶了起来,并轻声说道:“你怎么来了?当初我卖洗衣液的时候,你不是回永乐城与家人团聚了吗?”
“如今康王爷已经走了,你怎么还在为虎贲卒效力?”
“更何况,你和你的一万虎贲卒也不必如此,我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异姓王,你们如此高调,让我很难堪啊!”
朴廉听后,双耳向后紧了紧,随即再次拱手应道:“方王爷,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
“我能够回去与家人短暂的团聚,已经心满意足,作为虎贲卒的偏将军又怎能因为自己的家人而放弃终身热爱的事业?”
“康王爷虽然已经退去了异姓王的位置,但在朝堂之中诸多大臣还是会称呼他异姓王,就连凤主有时候都会叫错,可想而知康王爷在凤主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
“作为虎贲卒,是康王爷亲自打造而成的,就算他现在不是我们的头领,我们也要遵循他的意思。”
说罢,转身站在一万军卒的前侧并大声喊道:“向新任异姓王行礼!”
话音一落,就看见连同朴廉在内的一万虎贲卒瞬间单膝下跪,双手拱上,顷刻间不禁让方去病头皮发麻,全身起满了起皮疙瘩。
王氏兄弟更是被这一景象震慑的说不出话来。
两侧的百姓见到此情此景更是讨论声一片。
方去病再次把朴廉扶了起来,并皱着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一万虎贲卒还是会听康兴成的?”
“那我要你们又有何用?”
“依我看,你们还是各自散去算了!”
“首先皖城无战事,其次我虽为异姓王,但根本没资格调遣你们,你刚才也说了,这是康兴成的意思,你们既然如此听从他的命令,那我的命令当然也无需再听。”
说罢,就要与王氏兄弟转身离去。
朴廉见状,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一把抓住了方去病的肩膀。
王中豹余光一撇,瞬间弯刀出鞘,眼神也随之变得异常凶狠。
“方王爷!”
“我刚才说的话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在回答您刚才问我的话而已!”
“既然您是新任异姓王,这一万虎贲卒当然要听您的!”
“您想多了!”
方去病想了片刻,扬了扬双眉,顺着朴廉的后方仔细望去。
这一万虎贲卒当中,绝大部分都是年纪轻轻的男子,若要让他们完全听从自己的话,且需要一段时间,于是叹了声。
“那好,我不会让你们再去烽火台驻扎。”
“现如今倭寇横行,禹城的危难你们应该很清楚,这样吧。”
“朴廉,你就和这一万虎贲卒与皖城的百姓们一起重新修葺皖城外的堤坝吧。”
方去病此话一出,瞬间引起一片骚乱。
一万虎贲卒听到自己要去修堤坝而不是无所事事的驻扎在烽火台,瞬间炸开了锅。
“啥?让我们去修堤坝?”
“真是笑话,我们虎贲卒是用来作战的,而不是用来做苦力的!”
“这个新任的异姓王是不是脑子有点不太灵光?”
……
“肃静!”
朴廉见状当即大吼一声,然后转过头纳闷的问道:“方王爷,您当真要这么做?”
“要让这一万虎贲卒与百姓一起翻新堤坝?”
“他们可是……”
朴廉未等说完话,方去病急忙摆了摆手。
“没什么可是的,皖城外的堤坝太久没翻修过了,一旦倭寇突然发起进攻,现在的堤坝根本防不住,与其这样不如先把防范措施准备好!”
“俗话说的话,上兵伐谋,能不动武解决的事情,为何非要弄得血流成河,让百姓流离失所?”
“防患于未然,才是我!还有你们应该做的。”
朴廉知道他的意思,可如今这一万虎贲卒才来皖城,就让他们去修堤坝,这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于是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嘀咕道:“方王爷,人生在世,先有人情世故,再有惟命是从,对于这些虎贲卒,还是需要……”
没等他说完,方去病突然扭头对王驰虎大声说道。
“驰虎,去府中取来一万两!”
“是!”
朴廉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匪夷所思的看着方去病不知他要干嘛。
只见方去病扫了一眼朴廉,并走到那一万虎贲卒的前侧大声喊道:“我知道你们是上过战场与敌人拼杀过的军卒!”
“对于生死,无所畏惧!”
“其中还有很多人受过朝廷不少嘉赏!”
“但我想问你们,你们真的想上战场吗?”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难道只有战争才能让你们的人生有价值?”
方去病的话,让这一万虎贲卒突然不知所措,互相看着对方,议论的嘈杂声响彻一片。
只见其中一个军卒举手大声问道。
“方王爷!”
“我们是军卒,更是虎贲卒,如果不打仗,不冲锋陷阵,那我们还有啥用?”
“难道要让我们下乡种地?与妻妾整日待在房中行房事不成!”
说罢,引起一片嘲笑声。
王中豹见他这么说,气愤的上前就要拔刀出鞘,却被方去病拦了回去。
并微微扬起嘴角笑了笑。
“呵呵,这位小兄弟说得对!”
“但我想问你,如果国家无战事,你又要去哪冲锋陷阵,又要去哪打仗呢?”
“这……”
那军卒被这么一问,顿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朴廉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于是拱手应道:“方王爷说笑了,世间哪能没有战事?”
“就连畜生都懂得为肉食打架,更何况是人?”
方去病之所以会说这么多,无非是因为他明白华夏五千年是怎么过来的,更明白这一切未必只需要战争才能解决。
大秦,大明,大唐,大清,等等…
所有的历史,他都明白,更知道如何去避免。
于是他拍了拍朴廉的肩膀。
语重心长的解释道:“朴廉兄,战是为了太平,战是为了公允,战是为了昌盛,战更是为了国家永盛不衰。”
“这些大家都明白,可你有没有想过,战争所带来的后果?”
“作为虎贲卒的偏将军,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国无战事,国泰民安?”
“让你身后的这些弟兄们,从此过上衣食无忧,再无战乱的日子?”
朴廉听后,眸底闪过一丝精光,抬头瞥了一眼。
“方王爷说的这些那是理想,至今为止无人能做到。”
方去病却淡淡的笑了笑:“无人能做到并不代表做不到,我!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