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群普通百姓的哄声,方才那带头的女子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拨人对峙许久,梁玉生看在眼里,心中无比担忧,这么多年在皖城,从未发生过如此景象,难免有些心急。
于是对身边的方去病轻声说道:“去病,你看这?”
“如果再这么下去,一旦双方打起来,又当如何收场?”
“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
方去病见状,仔细观察了一番,刚要上前说几句话,就发现这两拨人的身后不知何时涌现出几十名士卒,穿着和刚刚散去的城防军一模一样。
方去病不由回头看了眼梁玉生,疑惑的用手指着身后:“太守大人,这些人也是您的城防军?”
梁玉生定神一瞧,慢慢的摇了摇头。
“城防军虽然身上的铁甲与康王府一样,可并不戴头盔,你再看他们,各个都戴着黑灰色头盔,根本不是我城防军的人,莫非…”
方去病一怔,难道这几十人就是?
就在他怀疑之际,只见那几十名士卒纷纷抽出怀中长刀,立于两拨人的中间,弓步曲背,打眼望去不由让梁玉生心头一紧。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方去病见状,连忙对身前的王氏兄弟喊道:“你们快过去问问,这几十名士卒到底要做甚?千万不能让他们伤及到百姓!”
王驰虎听后,双耳一紧,见王中豹要冲出去,旋即拦了回去。
“弟,你在这守着,倘若咱们两个都过去,万一有人趁机偷袭,主人和太守大人就会有危险,我自己过去看看情况!”
“可!”
王中豹看着前方那几十名士卒各个都是全副武装,还戴有头盔,如果真的发生冲突,他哥的刀又怎能破得了几十名士卒的铁甲?
“哎呀,没什么可不可的,有这么多百姓在,我就不信他们敢当众杀人?”
“就算他们是康兴成的手下,又怎能胡乱大开杀戒!”
说罢,就跑了过去。
王驰虎先把手中长刀收了起来,走到这几十名士卒的身前瞄了一眼。
果然是康王府的人,头盔和铁甲上都刻有康字,可这些人为何待在中间?这两拨百姓中不是有他们的妻子吗?
“喂!你是何人?”
“是城防军的?还是那制作洗衣液的?”
一个士卒见王驰虎空手走来,慢慢把头盔摘了下去。
王驰虎想了片刻,随即毫不掩饰的昂头说道:“正是制作洗衣液的,我们家主人叫方去病!你们又是何人?”
“本就是贩卖洗衣液产生的冲突,你们又为何持刀相见?”
随后向右侧远方指了指:“别说你们是在维持秩序,没看见太守大人就在主人身边?有你们什么事!”
王驰虎说完后,表情逐渐的变得严肃起来,肃杀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士卒。
“你们的洗衣液的确帮了我妻子很大的忙,可不能因为这样,就让全城百姓与我们虎贲卒作对!”
“没有我们虎贲卒,哪有你们皖城的安康?”
“你既然是你主人的护卫,那就赶快转告你们主人,把这洗衣液的价钱降一降!”
“这样一来,也避免了一些纷争!何乐而不为?”
王驰虎听后,竟不知该应该何如作答。
“兄弟!有什么话还请过来说!”
就在王驰虎犹疑的时候,方去病见状大吼了一声,他知道,王驰虎不过是一介匹夫,与人谈话并不是他的强项。
只见那名士卒皱眉不屑的向右侧远方搭了一眼,随即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方去病仔细打量一番后,嘴角微微上扬,礼貌的拱手笑道:“不知兄弟贵姓?”
“免贵姓朴,叫我朴廉就行,你就是制作洗衣液之人?”
“刚才我已经跟你的护卫说完了,与其让这群百姓双方对峙,不如你把价格往下降降,这样大家就都能买得起了,难道不好吗?”
朴廉挑着双眉看着眼前的方去病和梁玉生,非但没有半点礼数,反而还有点嫌弃。
方去病见他的样子,不过是一个兵卒,居然如此嚣张,即刻改变了态度。
“朴廉兄,你就是城外烽火台驻扎的那几万士卒其中一个吧?”
“敢问你可是皖城之人?”
朴廉皱了皱眉,眸底略有微动。
“不是又如何?”
方去病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身为异姓王的部下,应该很引以为傲吧?”
“那我问你,你的妻子可在这群百姓当中?”
“你又有多长时间没有回来过了?”
“距离皖城这么近,却无法回来,你当真没有半点怨言?”
“想必你是永乐城的人吧?身在大兴国都,却被康王爷带到皖城,不打仗没纷争,却一直在城外的烽火台,妻子见不到,家人见不到,整日这般你真的甘心?”
方去病的接连几个问题,让朴廉无法说出话来,回头看向那两拨百姓,眼眶不由湿润了起来。
方去病瞄了一眼身边的梁玉生,随后继续对朴廉说道:“与其这样,不如回去。”
“永乐城才是你们的家,你们在这又能做什么?”
“眼下国泰民安,你们驻扎在烽火台无非都是康王爷的意思,难道康王爷想做什么,你们不知道?”
“洗衣液的事情我可以降价,可就算降了价,日后难免不会出现类似的问题。”
“你也看到了,那群普通百姓,早已对你们的妻子心生怨恨,这次你解决了,那下次呢?”
方去病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朴廉的反应,随即趁热打铁的继续说道:“区区几万士卒,就能让当今凤主知难而退,你们也不想想这可能吗?”
“现如今,之所以凤主没有动手将你们强行召回,那是因为凤主还念及着康王爷之前是她的老师,可你应该清楚,这种老师与学生之间的情分又能维持多久?”
“一旦凤主忍无可忍,首先遭殃的不还是你们…”
方去病一席话,让朴廉无话可说,目光黯淡,高傲的姿态更是相继逊色了不少。
看着手中的长刀,无奈的叹了声。
“方去病,你这是要让我逼宫啊!”
梁玉生也没想到,方去病不仅有智谋,口才更是了得,居然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就把眼前这个士卒给说动了。
方去病听后,转念一想,在古代确实有逼宫这个说法,可那都是大将军或是身份极高之人才能做的,难道这个朴廉是?
“朴廉兄,你到底是那几万士卒中的什么人?”
梁玉生见状,再次认真的打量了番。
“铁甲中间并无卒字,头盔的两耳处也没有护带,没猜错的话,这个小兄弟不是百夫长,就是偏将军。”
方去病一怔,百夫长?偏将军?
可若真是如此,为何他的穿着一点也不像?
就在方去病疑惑的同时,朴廉不禁笑了笑:“还是太守大人明白,我的确是那几万士卒中的百夫长,至于偏将军之说,那是在国军中的编制。”
“康王爷只是一个异姓王,他手底下的编制,又怎能有偏将军之称?呵呵…”
“方去病说的没错,我确实有这种想法,可康兴成毕竟是异姓王,就算此时无权无势,可将来什么样,谁又说得清楚。”
方去病听后,先是笑了笑,随后向前方抬了抬手,示意让王驰虎先回来。
面对朴廉的担忧,叹了声。
“你们这几万士卒乃是大兴的生力军,如今大兴男子异常稀薄,多数都是女子成伍,这你是知道的。”
“凤主之所以想把康王爷手中的兵权夺回,其实不是想为难他,更不会为难你们,而是想尽可能的在永乐城内布置一些由男子组成的队伍。”
“所以这并非是逼宫,而是为了大兴社稷。”
“你身为那几万士卒的百夫长,理应处处与大兴着想,完全可以留书一封交给你的妻子,然后带着你的几万兄弟回归永乐城,回归大兴凤主的身边。”
“就算日后康王爷怪罪,凤主也定会为你门撑腰!”
朴廉听后,双耳一紧,再次看向身后的人群。
心里盘算了起来,不禁自顾自的念叨着:“是啊,离开永乐城这么久了,都未曾回去看看,只是因为洗衣液,就让皖城中的百姓如此记恨。”
“罢了…”
旋即转过头双手拱上,先是对太守笑了笑,但却没说什么。
随后看向方去病微微点了点头。
“方去病,其实今日发生的事,我早就猜到了你的心思并非是在洗衣液的身上,定有其他目的。”
“算了…我明日就会带着其他兄弟回永乐城,但康王爷仍在皖城中,如果让他知道是你在背后捣鬼,肯定不会放过你。”
“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方去病还未等开口,梁玉生竟突然说道:“放心,康兴成虽是异姓王,但在皖城中他并没有执法权,只要方去病在皖城,我定会保他周全!”
“更何况,朴廉小兄弟可能还不知道吧?”
“康王爷的女儿如今正是方去病的妾室,他如果真的要为难方去病,难道就不顾及他女儿的感受?”
朴廉听后,摇头笑了笑,而后转身来到人群中,一把抓起了他妻子的手,向远方走去。
方去病这才知晓,原来那带头的女子就是朴廉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