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方去病那恼羞成怒的表情,梁玉生渐渐把头低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伴随着马嘶声,马车停了下来,方去病的几位夫人先是跳了下去,随后范雪娇与范雪梅纷纷抬起胳膊将方去病搀扶了下去。
剩下梁玉生却一直站在马车的边缘一动不动。
“你怎么不下来?”
范雪莲好奇的问了句。
方去病瞥了一眼,心中暗想:这马车的平面与地面不过几寸之高,没有了下人给他递车凳居然还不会下车了,真是讽刺。
于是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并对身边的范雪莲大声说道:“有些人太过娇惯,没人伺候反而行动不便,咱们去前面等他吧。”
可方去病不知道的是,梁玉生并非像他想的那般,而是多年前为了女儿的病常年奔波在外,导致他的右腿感染了很严重的风湿,稍有不慎就会引起腿疾。
所以梁玉生不得不这么谨慎而又小心。
“这位小哥,能否帮我把马车牵到暗处,这么多往来的行人,这马车横在道中多有不便,麻烦了。”
方去病回头一瞧,见梁玉生这般替人着想,心中不免有些迟疑。
这个梁玉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做出的事如此不一致,好生别扭。
与此同时在方去病的身后,范雪娇等人竟突然开心的跳了起来,吓了方去病一跳。
只见范雪娇指着天空大声喊着:“快看!许愿灯!”
“在永乐城我从未看见过。”
“如今没想到会在这看到,真是太漂亮了!”
方去病闻声抬头瞧了瞧,看见不同颜色的纸灯在冉冉升起,被晚霞映射的天空再加上这些五彩斑斓的纸灯,看上去是那么绚丽而又迷幻。
不禁让方去病回想起了前世的儿时。
他的父亲总是在周末的时候领他去操场上放风筝,那温馨的画面让他既感慨又迷惘。
“主人!快看,那边还有喷火的杂耍!”
范雪梅不停地拍着手,对她们而言,似乎这些场景都未曾见过。
见白语柔仍是木讷的站在那,方去病走了过去。
“你怎么还如此淡定?你瞧她们那副高兴的样子。”
白语柔慢慢仰起头看着天空,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可能对永乐城不太了解,在永乐城这种热闹的景象你是看不到的,凤主不喜欢热闹,哪怕是在中秋或是过年时,你也看不到。”
“所以你的这些夫人,看见此情此景当然十分兴奋。”
“那你为何高兴不起来?”方去病这还是第一次听见白语柔说这么多的话
“莫非这种场景,你看见过?”
白语柔听后,把头又低了下去,侧头看着范雪娇她们开心的样子,叹了一声。
“其实我也并非想如此,我只是在担心我娘。”
“如今我这般无所事事的跟着你,还有你的夫人,可她此时会怎样?我完全不知道,你又让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随即转身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我回去坐会儿…”
方去病见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也有些感伤,对于白语柔她娘的事,方去病不知该怎么跟她说,可也不能一直看她这么下去。
“喂!还在那傻站着干什么呢?”
“不是要看那位游医,他就在前面。”
一声沉闷的嗓音,打破了方去病的沉思,向身边一瞧,只见梁玉生和他的夫人们已经走出了数米之外。
方去病几步跟了上去,见眼前的这条街竟如此热闹,于是好奇的问道:“这条街今日为什么这么热闹?是有什么喜事吗?”
“或是今日是什么节日?”
面对方去病的疑问,梁玉生折了折袖口面无表情的说道:“并非是什么喜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只不过在皖城,每当这个时辰,这些百姓就会出来放松一下,其中男子的数量最多。”
方去病听后,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向身边望去,还真是如他所说,这身边之人,还都是男子。
“难道?”
“不错,正是你想的那样,皖城是凤主的出生地,女权在这里更是有显著的体现。”
“白日男子就很不易了,这夜里总该要出来耍耍,于是就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皖城的一种习俗。”
说罢,他向右侧走了几步,并用手指着身前的房门。
“而这家,就是我口中所提的那位游医。”
方去病听后,急忙走了过去,定神瞅了瞅。
见这个房屋的前面,两块石头的中间摆放着一块竖着的牌匾。
上面写着‘悬壶济世,只为盘中三百!’
原来三百两是这么来的,看来这个游医应该有两把刷子,于是二话不说走上台阶刚要敲门,却被梁玉生拽了回去。
“所谓过午不敲门,过晚不登门,你这若是敲了,这游医会怎么看我?”
“最起码的礼节你都不懂,难不成你不是我大兴之人?”
方去病听后,双眼立马瞪大了不少。
过午不敲门,过晚不登门?难怪范家的院外大门总是不关,原来是怕来访之人顾及礼节不敢进来。
于是后退半步疑惑的问道:“那不敲门又如何见到他?”
“你可别忘了此番前来的目的?”
随着夜晚的降临,方去病身上的伤再次隐隐作痛,不由身体抖了抖。
细心的范雪梅虽然一直在欣赏周围的风土人情,可自家主人的一举一动她也格外注意,见他脸色突然发白,急忙跑了过来。
“主人,您怎么了?”
“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方去病怕梁玉生知道后再生出什么事端,于是摆了摆手:“无妨!”
他低头想了很久。
对于这种礼节他身为太守又怎能不顾及,经过反复思量之后,他还是决定再等等。
“马车就停在对面,咱们去马车那等等看吧。”
“外面这么热闹,我想那个游医应该会出来走动的。”
方去病听罢,相继点了点头,可刚要转身离开,却被范雪莲一嗓子给叫住了。
“主人!快过来,这里还有皮影呢!”
方去病强忍身上伤口的疼痛,咬了咬牙大声回应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先玩吧…”
范雪梅见状本想把大姐还有三妹叫过来,却反倒被方去病拦了回去。
“让她们去吧,让她们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又该瞎担心了。”
“梁玉生目前还不知道我有伤在身,等见完那个游医再说…”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可对面游医的房屋内却仍旧没什么动静。
方去病紧锁眉头,额头上的汗水层出不穷。
此时的范雪莲和范雪娇也走了过来。
范雪莲的手里还拿着个小糖人儿,咧着嘴笑嘻嘻的把糖人儿递给了他。
可方去病却迟迟不肯抬手接过去。
范雪莲纳闷的笑道:“主人可是不喜欢?”
范雪梅见状,知道主人现在很难受,根本没有心情,于是替他把糖人儿接了过去,刚要开口,梁玉生突然轻声喊了句:“他出来了!”
方去病听后猛地抬头一瞧,果然有个老者从那屋子里走了出来。
于是咬牙,忍着伤口的灼热感,缓缓走了过去。
而范雪莲趁范雪梅没注意,一把又将糖人儿给抢了回去:“这是我给主人买的,你拿着干什么…”
“先生请留步!”
梁玉生离得老远大声喊了句。
那老者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侧头瞅了一眼,一瞧是梁太守,连忙双手拱上弓身回了句。
“原来是梁大人,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还是…”
梁玉生未等他说完,马上笑道:“先生,三百两又不是什么小数,你总得给我一些时日不是?”
老者听后渐渐眯起了双眼,目光中所流露出的奸邪之意,一览无余。
“梁太守,您身为一城之主,区区三百两都拿不出?”
“我本就是一名游医,皖城自然是不会多待的,如果梁太守想要尽快救治您的女儿,还请从速!”
话音一落就要扭头离开。
梁玉生自知是这个后果,看着方去病冷哼一声转身向马车走去。
“且慢!”
方去病见状,赶忙叫住了那位老者,并向前走了半步,认真打量了一番。
虽然天色很暗,但他的双手却如此白嫩,身为一个大夫,摸过的药材成千上万,就算经常洗手,也避免不了有些药材的侵蚀性,又不是在现代,有各种防护措施,怎会完好如初。
还有他身上的这股味道,根本不是身为一个大夫应用的气味,自己虽不是大夫,但此人身上的气味却很平常,非但没有中药的味道,就连消毒过的味道都没有。
即使是在古代,每逢替人施针之时,也要等消毒后才可动手。
难不成此人晚上出门前还特意洗过了澡?
“你又是何人?”
老者不禁眉头一皱,目光来回闪烁,似乎在刻意躲闪。
“狐臭之病,你可根除?”
“当然!”
“这种病无非就是…”
老者本想解释一番,却突然无言以对,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之后,貌似想到了什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屋子,神色慌张的说道:“天色已晚,我略染风寒,待我先进去拿件衣服!”
说罢就要从方去病的身旁挤过去。
却当即被范雪莲拔剑相向。
“狐臭之病,是可根除,但需要手术!”
“就凭你?”
“还说什么略感风寒,我看你就是想趁机回去现翻医书吧?”
“你个骗子!”
方去病一句骗子,把老者吓了一激灵,一个劲儿的想跑,却被范雪莲牢牢的控制在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