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城,大兴国都,俯瞰下去整体的大致形状为正方形,前后共分为两个出口。
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分别坐落着刑部、恋教坊、军部司命,还有一个烽火瞭望台。
而刑部与恋教坊的位置恰恰又是南北对应,宋亭书出门后,则需快马加持,方能在几个时辰内赶到刑部之所。
而这段期间,正好给了范家充裕的准备时间。
大约过了几个时辰,大姐范雪娇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衣袖擦拭着汗水。
见一切准备妥当后,慢慢躺在了院中的地面上,看着湛蓝的天空慢慢闭上了双眼。
范雪棉和范雪梅见状,则开始酝酿情绪,低着头坐在方去病的屋前。
“来了!”
范明义紧忙从院外走了进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院子中心一把将手中拐杖扔到了一边,从衣服中掏出了一撮灰色粉末涂在了脸上,也躺了下去。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范明义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商大人,就是此处。”
只见宋亭书提缰下马,向后瞥了一眼,内心暗中嘀咕着。
都说刑部的人各个高傲自大,目中无人,这个商榷还果真如此,一路骑马而来,不仅没说过一句话,不屑之意全挂在脸上,若不是为了查清此事,你以为我会大老远的去找你?
想过之后,只见一名中年男子下马走了过来,见眼前的这家村户皱了皱眉。
说话的语气十分轻蔑。
“如今的男徒还真是饥不择食了,居然连一个村户都不放过。”
“宋大人对他们的抓捕可要上点心啊,如果人手上有问题,我刑部还是可以出手相助的,否则年中入朝汇报时,恐怕要遭到凤主的责罚啊!”
此人名叫商榷,是刑部的第二把交椅,原本宋亭书是想找刑部侍郎一同前往,可刚好不巧他竟在几个月前去了其他城中办案。
还随身携带了数名功夫了得的衙役,以至于如今的刑部,就只有商榷和几位小衙役留守。
宋亭书听后,强忍心中不满,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
“商大人说的是,只不过如果她们范家真的与男徒有染,就你我二人是不是有点不妥啊!”
商榷听后,拍了拍腰间。
一把明晃晃的弯刀赫然呈现在宋亭书的眼前。
“他们男徒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伤害朝廷命官,更何况我有刑部之刃在手,男徒又奈何得了我?”
“刑部之刃?难道就是凤主当年赏赐给刑部的那把…”
商榷骄傲的仰起头,看着一脸惊诧的宋亭书笑了笑:“好了,进去吧。”
随后二人向院中走去。
可刚踏进院中没几步,一股难闻的臭腥味瞬间涌来,让二人咳嗽不止,商榷更是被呛的差点流出了眼泪。
“这他妈是什么味道?”
“怎么这么刺鼻!”
宋亭书则急忙从袖子中抽出一枚手帕捂在了口鼻前,眯起双眼向四处看去。
可眼前的景象,不禁让他大吃一惊。
院内四周满地狼藉,地上还躺着个人,乱发遮面,身上的衣服更是破旧不堪,一脸的黑灰色。
他刚想上前瞧瞧,那个人却突然坐了起来。
吓的宋亭书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商榷见状更是把腰间弯刀瞬间拔了出来。
刺眼的冷光一闪而过,把地上坐着的那个人吓了一跳,随即连忙大吼:“你们是官人?”
“太好了,官人可要给我范家做主啊!”
“范家?”
宋亭书迟疑了下,随后又认真瞧了瞧。
不禁头皮发麻,全身更是如同触电一般。
只见此人一脸的黑色脓包,还在往外渗着血,急忙后撤数步。
“你…”
“你说你是范家人?”
“没错!官人,我叫范明义,数月前我家中的大闺女年满十三,想着等朝廷下放男丁作夫君,可没曾想,我们家老三却在城外捡回来一名男子。”
“起初本想着把他送到恋教坊去,可万万没想到此男子竟得了一种怪病,后来才得知这是一种瘟疫,你们看我大闺女,如今早已断了气…”
然后抱头大哭了起来。
“求官人为我们范家做主啊!”
随即只见范明义用手指了指院子的另一侧。
宋亭书顺势一瞧,还真的有一具女尸,刚想过去看看,就听见前方的屋子内传来了阵阵的哭泣声。
宋亭书听见后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盯着前方的屋子看了许久,却一步也不敢往前。
商榷见他如此胆小,提刀就要冲过去,却被范明义一把拽住了脚踝。
“大人!里面的哭声是我另外三个女儿所为,她们如今都已感染了瘟疫,离死不远了!”
“大人难道不怕被传染吗?”
商榷先是想了想,随后将衣摆撕掉了一个角,蒙在了脸前,只露出一双眼睛。
二话不说,甩开范明义的手,直接冲了过去。
而就当他推开门的同时,一股绿气霎时扑向他的身前。
商榷第一时间眯起双眼向里面望了望。
果然有三个女人坐在地上哭泣,面目死灰,那恶臭味比院中还要呛人。
随即向后撤了半步,一把将房门重新关了上。
“宋大人!这明明就是一户瘟疫之家,你让我随之前来,难道是想害我?”
宋亭书也很纳闷,看着坐在地上的范明义大声问道:“范明义,你们家出此状况,难道就没去找过大夫吗?”
“这里可是城中村,难不成你还想把此瘟疫传染给其他人!”
范明义见他们二人这般紧张,应该是相信了。
于是松了口气,急忙把头低下轻声回应道:“回大人的话,瘟疫之事,又有哪个大夫肯过来,我们不是没想过要离开,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我限你们三日之内,必须搬出永乐城。”
“到时,如果让我发现你们还没走,后果自负!”
说罢,便与商榷双双离去。
范明义见他们走到院口,继续大声疾呼:“啊!大人啊!请给我范家做主啊!”
“别喊了!”
“还做什么主!”
“永乐城乃是大兴之根基,怎能有瘟疫之事!”
宋亭书话音刚落,却只见他身前的商榷突然扭头走了回去。
并蹲下身仔细看了范明义很久。
两人互相对视不到片刻,范明义毕竟心中有鬼,最终还是慢慢把头低了下去。
“瘟疫这种事可大可小,若真是来不及撤离,最好事先在你们家院中挖一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商榷的话让范明义心中一颤,蓦地抬头看了一眼。
只见商榷提刀站起,转身向院外走去。
离开后,宋亭书仍是一头雾水,见商榷要提鞍上马时,急忙将他拦了下来。
“商大人,我怎么总是感觉此事略有蹊跷呢?”
身为刑部的商榷,平日内断案无数,听宋亭书这么问,反而有些厌烦。
他将缰绳缠绕在手中,把腰间弯刀一并放在了马鞍之上,眉头拧成了麻花状。
“宋大人,今日此事,稍有不慎你我都会被感染到瘟疫,幸好其他村户并没有发现,一旦引起没必要的骚乱,你我都脱不开干系。”
“以后这种事,还请宋大人先查清楚再说,莫要再犯这等低级错误!”
话音刚落,还未等宋亭书作出解释,商榷早已骑马飞驰而去,消失在他的眼前。
宋亭书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范家大院,自顾自的嘀咕着:“瘟疫传播的速度向来很快,可为何只有范家被传染,其他村户却安然无恙!”
“真是邪门…”
而此时此刻在院中的范明义,却迟迟不敢恢复常态,双眼一直盯着院子的大门,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见院外已然没什么动静,方敢慢慢站了起来。
走到范雪娇的身前用手轻轻拍了拍。
“没事了,起来吧。”
范雪娇听后,慢慢睁开双眼,咻的一声站了起来,随后将蓬乱的头发重新扎了起来。
并用双手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胸前。
呼…
“可算没事了。”
“刚刚那个人说话好生歹毒,爹可曾知道他是何人?”
范明义拄着拐杖,用手帕擦了擦脸,沉了一口气。
“刚才那两人,其中一个我还是见过的,应该就是恋教坊的坊主,可另外一个却从未见过。”
“不过见他穿衣打扮,应该是刑部的不假。”
“唉…”
“先别管他们了,还是尽快想想往后该怎么办吧。”
说话的同时,屋内的范雪眉和范雪棉,还有范雪莲也走了出来,并重新换好了衣服。
“太臭了!”
“我说四妹,你让我们涂在脸上的东西到底是何物?”
“刚刚在屋内哭泣时,我多半是被味道熏哭的。”
没说几句,范雪莲就咳嗽了出来,两眼冲红,面颊更是红得发紫,像是真的生病了一样。
范雪棉见她如此难受,从袖子中拿出了一颗药丸。
而这颗药丸就是臭味与黑色脓包的来源,此颗药丸名曰尸灰散,说白了就是从死人的尸体上提取的一部分尸灰,这种尸灰如果长时间曝晒在外,会产生强烈的臭味,如果涂抹在活人的脸上,更是会有黑色脓包的假象,如果近距离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些脓包只不过是由于曝晒而引起的水泡而已。
“四妹,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经过范雪棉此番描述后,范雪莲越发觉得好奇。
“这东西,在城中的集市中比比皆是,平日多是小孩子调皮捣蛋玩的小玩意儿,没什么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