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糖见父亲走后,看见门外的两名衙役一直盯着自己,一猜就知道是父亲的意思。
如今范家出了这种事,她多少对范雪梅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偷偷从恋教坊的后身溜了出去。
…
躺在床上的方去病强忍身上的疼痛,多次想闭上双眼睡一觉,可伤口撕裂的痛感根本无法入睡。
看着身上缠着的数条纱布,想到穿越之前的过往,感慨万千。
不知造了什么孽,前世活的一塌糊涂,这世还未等享乐就受了如此重创。
看着屋顶长长的叹了口气。
“主人,药来了!”
范雪娇推门而入,提着药包走到了他的床前。
方去病歪头瞅了瞅,见范雪娇满头的汗水,想坐起来,却完全用不上力。
“您就别起来了。”
瞄了眼他身上的纱布,并没有渗出血渍,缓缓松了口气,并将手中的药包放在了方去病的枕边。
看着范雪娇如此细心,方去病心中无比温馨。
真是天意弄人,身边有这么贴心的老婆,夫复何求。
方去病见范雪娇要喂他吃药,连忙摇了摇头,并抬起手攥住了范雪娇的手腕,虽然力气不大,但着实给范雪娇吓了一跳。
“主人,您这是?”
白皙的脸蛋瞬间挂满了红润之色,如同晴朗的天空突然有了一丝红霞。
方去病柔情似水的看着眼前的范雪娇笑了笑:“我又不是摊了。”
“吃药我还是可以的。”
范雪娇身为范家的大姐,这么多年一直为范家忙里忙外。
虽然家中不算贫穷,但自小就懂事的她,为了日后家中所需,八岁就学会了做饭,十岁就单独跑到城中的私塾中偷听老师讲课,并且还在江湖郎中那学了一点包扎治病的手艺,可谓是范家全家的保障。
虽然此时的她很害羞,但对于方去病的伤势,她万万不敢松懈半分。
“您真的可以?”
“虽然你的手臂上没有伤痕,但身体上的刮伤很严重,您的胳膊只要一用力就会拉扯身上的伤口,当真没问题吗?”
方去病仍旧撇嘴笑了笑,并挥了挥手。
范雪娇知道他不想被伺候,面对男徒身份都能狠下心亲自刮身,可见他的意志力有多顽强,像他这种人,又怎么可能一直被女人照拂。
于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好吧,有什么事您就喊一声,我们姐妹四人不管何人听到了都会马上进来。”
出去后,看见妹妹们都在翘首以盼,随即轻声说了句。
“主人的伤口并没有恶化,应该没什么事了,你们该干嘛就先干嘛去吧。”
“这里有我就好。”
范雪莲听后点了点头,看着其余几人说道:“既然大姐都这么说了,你们就放心吧,咱们也都劳累一小天了,不如回房休息休息。”
可范雪梅和范雪棉却仍旧一动不动,尤其是范雪梅,两根手指不停地在胸前勾着,紧张的神情溢于言表。
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的大门,好想推门进去看看方去病的伤势,可她心里也清楚,此时的方去病需要休息,不易被打扰。
纠结的她,完全没听见其他人在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院子外突然跑进了一个人。
熟悉的铃铛声,不由让范雪梅愣了一下。
彩凤铃?
范雪梅猛地回头,看见还真是宋玉糖,急忙跑了过去。
“这铃铛你居然还在戴着?”
宋玉糖一路跑来,累的直喘,看见范雪梅安然无恙,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手在脸前扇着风,看着脖子上的彩凤铃笑了笑:“嗐,从小被我爹关在家中,一个朋友都没有,好不容易有你这么个好姐妹,你送的东西当然一直戴着啦。”
宋玉糖的到来,对于范雪梅来说的确很高兴,可对于其他人,却反倒有些慌张。
毕竟是恋教坊得人,万一知道方去病的事,回头转告给她爹如何是好。
只见范明义拄着拐杖走了过去。
“原来是宋大人的千金,不知您要过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就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屋说吧。”
宋玉糖虽然表面看着娇贵,但性格很是爽朗,见范明义如此客气,也没管其他便跟了进去。
进屋后,宋玉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抬头看了一圈。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你们家呢!”
“没想到村户的陈设布置,还挺别具一格哒,嘿嘿。”
宋玉糖无意间的一句话,让范雪棉听后心中很不舒服,本想说几句却被身边的大姐给拽了回去。
“糖儿,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嘛?”
虽说宋玉糖与范雪梅的关系较好,但眼下家中出了这么多事,她又突然来此,心中不免有些生疑。
再看其他人,更是一脸的疑惑。
可单纯的宋玉糖哪想过这么多,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范雪梅有没有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爹听说范家出了人命,死者还与男徒有关,见我爹出门后,我怕你出事于是就偷偷跑了过来。”
“既然你现在没事,不如咱们出去玩呀?好不容易出来,定要玩个尽兴。”
宋玉糖此番话,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惊。
脸色更是刹那间如同死灰一般。
范雪娇听后,想了片刻,随即走到宋玉糖的身前轻声问道:“宋姑娘,那你爹有没有说过他去了哪里?”
宋玉糖倒是一点也不掖着藏着,毫不犹豫就把她爹的行踪告诉了她。
“刑部?”
范雪娇眉头一紧,对范雪棉和范雪莲使了个眼色,于是走了出去。
三人来到院中四下瞅了瞅,范雪娇悄声问道:“老三,四妹,你们俩一个是当兵从军的,一个是女官,对于宋玉糖的说辞,你们有什么想法?”
范雪莲为人耿直爽快,没有什么心计,对于大姐的疑问,她不知如何作答,只是耸了耸肩,把目光投向了四妹身上。
而范雪棉从小聪慧过人,心思缜密,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女官。
见大姐这么紧张,她低头想了片刻,过了不一会儿,她看着方去病所住的屋子,随即在她们耳边轻声嘀咕了一阵。
而此时屋内坐着的宋玉糖好像有些坐不住了,看着眼前的范雪梅不耐烦的问道:“哎呀,雪梅!你就跟我去嘛?”
“这么好的天气,在家干坐着干嘛?你不无聊吗?”
范雪梅听后,先是抿嘴笑了笑,而后双眼弯成了月牙状。
“糖儿,我知道你这次出来很不容易,可我今天属实有些事,真的不能跟你出去,改天!改天我亲自去找你,咱们再出去玩,如何?”
宋玉糖见范雪梅如此这般,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无精打采的站了起来。
看着门外的范雪娇她们,心底突然感伤了起来。
我要是有这么多姐妹该多好。
随即耷拉着肩膀说了句:“既然如此,那好吧…那我就先走喽。”
范明义听后,急忙起身跟在她的身后,客客气气的把她送了出去。
一回头,竟发现四个姐妹竟齐刷刷的跪成一排。
一脸诧异的范明义紧锁眉头,看着她们各自的神情,似乎有事相求。
“你们!”
“你们这是?”
范雪娇抬头看着年迈的父亲,把刚刚在院中所商量的事,跟他陈述了一遍……
就在方才,范雪棉认为梁婆娘被刑部士卒带走之后,定是对方去病的身世起了疑心,于是故意放出消息,让宋亭书得知。
毕竟下放男丁之事是恋教坊的职责,如果没有恋教坊的配合,刑部也不好做出什么大的动作。
如今宋亭书去了刑部,想必待会儿就会过来一探究竟。
如果让他们看见方去病身上的伤,定会猜到他刮身的事实。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范雪棉想到了一个办法,便是假称全家人感上了瘟疫。
永乐城是大兴国都,城中村有人感上瘟疫,像宋亭书那种官员定不敢靠近半步,如果他们靠近,回去再传染给其他城中之人,引起没必要的骚乱,被朝廷知晓,后果如何,他们再清楚不过。
这么做,她们姐妹四人倒是没什么,可范家却会因此受到所有人的唾弃。
对自家名声十分看重的范明义,得知此办法后自然有所不愿,姐妹四人没办法只能下跪请求。
范明义斟酌了很久,就目前而言,除了这个办法也别无他法,只能咬牙应下了。
“好了,你们起来吧…”
随后拄着拐杖来到她们身前,眉头一紧。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他交出去,反正是捡来的,把他再送回去也未尝不可!”
范明义话音未落,范雪梅和范雪棉的双眼瞬间瞪得溜圆,并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万万不可!”
范雪娇见状,紧忙用双手拽了拽她们的裙摆,并语重心长的对范明义说道:“爹,方公子之所以强忍疼痛刮身退男徒,不还是为了能与我们顺利成婚,咱们又怎能弃他不顾?”
范明义听后,表情明显有了变化,紧锁的双眉也慢慢舒展开来。
“行了,我就是问问你们是否甘心而已,都赶快起来去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