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耳畔刮过,带来游乐场内的欢呼。
冯芜抿抿唇,别扭地垂下脑袋:“就揉了下。”
傅司九捏住她脸,虎口托她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波澜不惊道:“哭什么?”
“没哭,”冯芜小声,“真就揉了下。”
傅司九骤然前倾,长眸锐利,直勾勾地盯住她:“你撒谎时,眼珠子喜欢往下”
冯芜迅速抬眼:“不可能,你瞎说。”
话落,她心脏咯噔下,倏地反应过来,她不打自招了。
傅司九薄唇勾了浅浅的弧度,目光温软几分,哄小孩的语气诱她说实话:“怎么啦小宝贝,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男朋友的?”
“”冯芜避无可避,声若蚊呐,“就刚才,看你抱小光,觉得,你应该会是个很好的爸爸。”
“有眼光,”傅司九喉咙里沉出笑,“我指定是个好爸爸。”
说到这,他眼波朝下,深凝住她脸庞:“ta妈妈是我的心头宝,不把ta照顾好,我怕ta妈妈跟我急。”
“”
傅司九平时最爱油腔滑调,冯芜总认为他是浸了油的土老帽,其实他说情话时很动听,态度上依然拽,就仿佛他在纡尊降贵,却又能让她感受到诚意。
冬天的阳光明亮高远,冯芜在光下抬头,脸蛋奶白奶白的:“那我给你生一个,好不好?”
“”傅司九密长的睫毛动了动,嗓音轻哑,“现在啊?”
冯芜一双杏眼微弯:“你想不想要,一个小版的你,或者一个小版的我。”
傅司九怔住。
他长相偏浓颜系,好看到有攻击性的那种,浓眉锋利,压着褶痕明显的丹凤眼,加上优越完美的鼻骨和下颚,永远是人群中一眼捕捉到的焦点。
女孩子笑盈盈的,眼睛水润,傅司九甚至搞不清楚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这么难回答吗,”冯芜背过身,双手别在身后,大摇大摆往摩天轮走,声音稀松平常,没有任何异样,“又不用你生,男人可真幸福,轻轻松松就能拥有一个宝宝,我才不要吃这种亏。”
“”
所以。
她在开玩笑。
对吗?
她只是看见他陪小光玩,有感而发。
对吗?
傅司九喉咙饱满的凸起咽了下,涩的发苦。
摩天轮两组家庭一个轿厢,小光坐在两人中间,冯芜拉着他看远处的热气球,没想到小朋友居然有点恐高,又怕又想看,只能捂着一只眼,用另只眼偷偷瞄一瞄。
冯芜渲染开笑脸,把他小怂包的模样拍进视频,说要发给他妈妈瞧瞧。
傅司九半倚着轿厢,长眸深邃不见底,情绪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无法得知他在想些什么。
摩天轮升至最高时,傅司九忽然把小光移到旁边,小朋友瑟瑟发抖:“小姨夫,你别乱动,要掉了”
冯芜愣了下:“你干嘛”
话音未落,她脑后一阵压力袭来,整个人被迫着前倾,下一秒,男人的脸在眼前放大,越来越清晰。
“生呗。”他冷不防两个字。
冯芜恍惚,没反应过来,唇瓣已经被咬住。
轿厢里还有其他人,傅司九知道她脸皮薄,也无意在陌生人面前表演亲密,只浅浅啄了两口便松开她。
他瞥一眼窗外,扯唇笑:“喂,讲好了啊。”
“”冯芜稀里糊涂的,“什么?”
“生小孩,”傅司九五指张开,虚压住她脑袋,将之拢在掌心,“我们的小孩。”
“”
沉默。
轿厢开始往下,发出巨大的咯吱声,小光克制着惊呼,再度捂住眼睛。
冯芜唇瓣翕动,努力了好几次,磕绊道:“我不要未婚先孕。”
懂吗?
她要按照正常的顺序。
结婚、生子。
傅司九鼻息溢出轻哂:“你想得美,不给名分,还想拿我身子?”
“”冯芜冷不丁明白他在讲什么,她非但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反而背脊蹿上一股凉意,“我开玩笑的。”
傅司九长眸朝下,那点笑消失,有点冷,有点严肃:“我没跟你开玩笑。”
冯芜后悔了。
不应该跟他提这个。
连试都不应该试。
她就是昏了头了。
傅司九没立刻答应她,她就已经明白,这次回港,必然发生了什么。
他也许是在扛着什么未知的东西,那东西很沉,很重,让他无法冲动行事。
可她提了,傅司九又不愿她失望,哪怕是个玩笑,他也不愿这个玩笑落在地上。
他想接住。
接住她每一个似真似假的愿望。
冯芜单薄的肩悄悄颤栗:“对不起”
她错了。
“道什么歉呢宝贝,”傅司九手掌下移,陷进她发丝中,拇指抚触她耳后,嗓音更低了,“嫁给我,好不好?”
“”冯芜脖颈后缩,“不好,我不想嫁人,还想谈恋爱。”
傅司九眼底没有笑意:“一样的,嫁了我,咱们还是在谈恋爱。”
冯芜咽咽喉咙,打算装傻到底:“别说话,该下了。”
轿厢到了最底层,下一拨人在排队等待。
傅司九情绪不明,浓郁的晦涩弥漫进血液,翻涌着想极力挣脱的枷锁。
港区那边来了消息,张瑶已经被逐出深水湾,傅文国到底没薄待她,在可以看见维港的地方给她买楼置房,将她安顿妥当。
只是不再见她。
而那位断出冯芜是克星的风水师居然消失了。
再也无法让他为自己的论证负责。
前有张瑶怀孕小产,后有三太投资暴雷,傅文国休养了多年的身体,从知道冯芜存在开始便一直反复发作,他认定了冯芜克傅家。
自家老爷子的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傅文国在商海叱咤,对付一个小姑娘易如反掌。
他不舍得动自己,可他一定舍得动冯芜。
这盘棋,冯芜是人质,傅司九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恋爱总有归宿,婚姻迟迟无法提到议程,举足不前的后果,是冯芜日复一日的不安和忐忑。
外面风雨萧条,她开始担忧,他们两人没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