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玺顶层,傍晚的夕阳鎏金洒落。
“活该,”卢行添唾道,“你没事惹她干嘛,真是谈个对象不知好歹了你,居然敢让自己女朋友去反省!”
傅司九眉心跳了跳,不耐烦:“你说现在怎么办!”
叫他出个主意,净在这里挖苦讽刺了。
卢行添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说说看,多久没理你了?”
傅司九撩起眼帘:“六七八个小时。”
“”
日。
你妈。
“别怪兄弟说话难听,”卢行添咬牙,忍他,“你是不是得确定一下妹妹到底睡醒了没?”
谁跟他一样,熬夜熬惯了,少睡一天两天的没关系。
像是被提醒到,傅司九眼睫动了动:“我发的信息她没回,喊她吃饭也没搭理。”
说到这,他思索片刻,使唤人:“你没惹到她,你去试一试,说不定会给你个面子。”
“”卢行添嚷道,“喂!你特地把我喊过来,就为了让兄弟去送死?”
傅司九不爽道:“给你多大的脸,别人可没这面儿!”
卢行添不愿去:“万一妹妹起床气比你还大呢?”
“她不会,”傅司九言之凿凿,眉眼得意,“你不知道我家阿芜刚睡醒时有多招人疼。”
“”
“你敲个门就行,”傅司九眉骨一压,警告道,“敢多看一眼,眼珠子给你抠了。”
“”
-
冯芜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她神智不清,迷迷蒙蒙点了接通。
电话那边噪音很重,细听,有音乐鼓点和人群欢叫交杂。
冯芜声音裹着睡意,憨憨娇娇的:“喂?”
对方没说话。
冯芜勉强睁开睡眼,赫然看见来电显示——
许星池。
大概是忽略了,她一直保留着许星池的电话,都没来得及删掉。
冯芜没再吭声,静静地等着。
仿佛过了许久。
顺着滋滋的电流,许星池嗓音发哑,虚浮无力,明显的醉态:“阿芜,星池哥哥有点难受。”
“”冯芜困意渐渐没了,她抿了下唇,“哪里难受?”
许星池声音很低:“心。”
沉默。
两秒后,冯芜眼睫垂下,不知在看向哪里:“我叫择言哥去接你。”
“阿芜,”仿佛是怕她挂掉,许星池急道,“你、你来看看哥哥,好不好?”
冯芜平静:“不好。”
她扶床坐直,宛若一个冰冷的机器人:“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我男朋友很介意。”
“”
不等他回应,冯芜将电话挂了,又随手反拨给李择言,叫他去联系许星池。
做完这些,冯芜将这个耳熟能详的电话拉黑删除。
-
李择言赶到酒吧时,许星池喝的酩酊大醉,两个陌生妖艳的女人坐他身侧,似乎想扶他去哪里休息。
李择言不耐烦赶人:“干嘛呢,他喊的,还是你们自己来的?”
“帅哥发什么火啊,”其中一人撇嘴,“咱们姐妹这不是看他醉了,想着扶到对面酒店休息一下嘛。”
李择言洞若观火:“我看你们是酒店的托吧!”
三人争了几句嘴,两个女人骂骂咧咧离开。
李择言推了推趴在桌上的男人,吼道:“你想死是吧!你对得起阿芜这些年的付出吗?”
听见某个名字,烂醉如泥的男人脑袋微动。
过了会,他提线木偶似地抬头,睁着满布红血丝的眼:“阿芜?她来了?”
说着,他紧张地坐直,眼睛在四周打量:“她不喜欢我喝酒,别让她看见。”
“”李择言心绪复杂,“星池,向前看吧。”
有些人,已经被他弄丢了。
再也不会回了。
许星池一向镇定冷静的眼神涣散,他烂泥般软在沙发里,了无生机的麻木:“哪还有前。”
自小到大,他的生活和学习都循着既定的目标,他要优秀,长大继承许氏,也要优秀,才有资格娶隔壁的小丫头。
他的前程,本该有个人在那里。
人走,前程断。
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以前哪怕抵死纠缠,于他也像饮鸩止渴,总比现在,一抬眼,就是空洞乏味的每一秒每一分,了然无趣的未来。
冯芜早已融进他血液里,现在让他硬生生拔除。
他痛啊。
痛不欲生。
“她明明很黏我的,”许星池混混沌沌,不知在跟谁说,“小学被班里男生欺负,她抹着眼泪跑初中找我,不愿回自己教室,硬挤着跟我上课,中午赖了我一只鸡腿和一杯果汁才同意让我送她回班,到班门口又扯我衣服不松,叫我下课早点来接她,说她只想跟我在一起。”
李择言听的难受,拎起酒瓶往嘴里灌:“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你明明可以及时纠正错误,就算将错就错,你也可以对她好点,阿芜心软,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不来往!!”
“晚了,”许星池满目疮痍,“我爸说出那句话时,我就知道晚了,什么都挽回不了了,只有仇恨才能把她锁在我身边。”
许坤将责任怪在冯芜头上时,许星池瞬间看到了他们的未来。
他无法反驳。
若他证实许坤在说谎,证实许坤在攀咬,冯厚海第一个不能答应,冯芜也会因此心生芥蒂。
冯家和许家的关系,会直接断送在那晚。
他只能顺着许坤的意思,将仇恨蔓延下去。
将平添给冯芜的罪名坐实,这样,她才会愧疚,才会对他不离不弃。
可他没想到,原来冯芜早有怀疑。
她依然认了。
他真的,好卑劣啊。
他该死在那一晚的。
他该去陪着妈妈。
这样,冯芜就不会因他遭受这些年的磋磨。
“许星池,”李择言怒道,“你就是个懦夫!你宁愿选择长痛,也不愿去面对当时的困境,你知道傅司九会怎么做吗,他会当场戳穿这个谎言,会给自己一刀替父求罪,他会让所有的错误终结在那一晚,他绝不让这种会伤害到阿芜的误会过夜,这就是你跟他的差别!”
许星池没吭声。
缄默着。
李择言胸口起伏很大,方想再骂,一次把他骂醒。
然而话还未出口,他脸颊肌肉抽搐,石化般看着许星池唇角的血溢到下巴,又滚到颈部。
铁锈红浸到白色衬衫衣领,血色斑驳。
宛若一场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