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宅的下人里,云黛最先知道这车夫是沈从南的人。
看起来很憨厚、很朴实的一个人,说是车夫比是锦衣卫更可信一些。
云黛给了他一个白眼儿,“我说不告诉他,你们就不告诉了吗?”
车夫很憨厚正直地道:“您同意,我们就明着告诉他,您不同意,我们就偷偷告诉。结果一样,但性质不一样。”
云黛笑骂道:“滚出去!”
几人忍笑,规规矩矩地行礼,退了出去。
云黛刚才连惊带忙的,出了一后背的冷汗,道:“我得沐浴,出了这一身的冷汗。”
苏嬷嬷道:“热水一直备着呢。”
云黛泡进浴桶里,发出一声餍足的喟叹,身心才算是彻底地放松下来。
圆圆给她捏着肩膀,崇拜地道:“小姐,您可真是太有本事了,一边看医书,一边就把巴图治好了。”
团团给她散开发髻,道:“真把奴婢吓得不轻,小姐您的胆子也太大了。”
苏嬷嬷给她洗头发,后怕地道:“奴婢这颗老心啊,差点儿跳出嗓子眼儿。小姐您的胆子怎么这般大呢?看了几本医书,就敢给人下针。”
云黛眸色微深,沉思道:“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当时特别自信,就觉得自己一定能行。
不知什么力量支撑鼓励着我,让我果断下针。”
难道是从宋雅雪那里夺回的那些气运?
不管怎么样,只要巴图没事了就好。
巴图看样子应该就是恪王,很有可能是她的生身父亲。
她不希望他出事。
她猜测,是有人让萨满巫师对他下了咒,抹除篡改了他的记忆。
不知什么原因,被抹除或者覆盖的那些记忆以梦境和幻觉的形式出现了,咒术的压制让他头疼欲裂。
不知道巴图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想办法找个萨满巫师恢复记忆。
如果恢复了记忆,那巴达娜格格怎么办?
听说,他们夫妻恩爱,还生了两儿一女,是个幸福美满、人人羡慕的家庭。
云黛此时有些幻灭,有些失望,有些悲伤。
这么多年以来,恪王和恪王妃的爱情故事被广为传唱,被当成神仙眷侣,成为许多女子的梦想。
云黛从小就爱听他们的故事,特别崇拜敬仰他们,向往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向往他们并肩作战,英雄夫妻……
现在,那么美好的童话,幻灭了!
怪不得薛国夫人看到巴图时的表情那么复杂,惊喜、悲伤,愤怒、无奈,还有幻灭和对自己闺女的悲悯。
现在,恪王妃算什么呢?
她为了保护丈夫和孩子,抱着对丈夫和孩子无尽的爱,拼杀到最后一刻,被万箭穿心而亡。
结果,丈夫没死,和别人成婚生子,恩爱十几年。
结果,孩子是被人换的,被人养废,管别人叫爹娘叫了十五年!
太可怜、可悲、可叹了!
云黛想,幸亏恪王妃死了,如果活着,此时恐怕会疯,会悲愤地吐血而亡。
连恪王和恪王妃这样完美的童话般的感情,都是这样的破碎悲壮结局,那这世上的男女之情,还有可信的吗?
云黛的脑海里闪过傅时言的背叛,闪过沈从南的无情休弃,闪过三王爷和赵灵儿……
也许,这世上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吧?
其他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强求不得。
云黛活了两辈子,似乎这一刻,才真正想通、释然。
翌日上午,收到了李贵妃的请帖,这次是她倡导、宋雅雪协助的慈善募捐宴会。
宴会募捐而来的钱物,都会用于赈灾。
云黛勾了勾唇,前世也有这个募捐宴会,不过是皇后倡导,宋雅雪协理。
宋雅雪还真是有些本事,不管上边是谁,她都能成为左右手。
看样子,宋雅雪的瘟疫防控手册发挥了最大的价值。
云黛对苏嬷嬷道:“去打听一下云家的情况,林氏死了吗?”
苏嬷嬷应了一声,去找春桃了。
不一会儿,带回了云家的消息。
“薛神医去了闵地灾区,皇上没有召回他,派了御医去给林氏诊治。
林氏被救醒了,但人有些呆呆傻傻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圆圆兴致勃勃地问道:“疯了?”
苏嬷嬷道:“说疯吧,有时候还清醒一点儿,说正常吧,还疯疯癫癫、胡说八道的。
御医说,林氏这主要是心病,只能用太平方子治着,主要还是尽快找到云槿越。”
圆圆道:“那就是半疯子!”
团团笑道:“就你皮!”
云黛低头用小戥子称着草药,也跟着笑了。
苏嬷嬷笑着继续道:“这次傅时言跟着去闵地,多带了不少人,说是找云槿越的。
还有,云大人升官了,调到礼部去做五品郎中了。”
云黛将小盘里的草药倒在纸上,道:“虽然升了两级,但礼部哪有兵部权力和油水大?不过,都是小官儿,能离开兵部,不受原来部下的管制,也算是好事儿了。”
放下戥子,指着桌子上摊开的几包草药,道:“包起来,给春梅送去,看看能不能治好她的嗓子。”
毒哑了,无非就是中毒,烧坏了嗓子。
主要是解毒、消肿、修复、生肌。
圆圆现在对云黛有一种迷之自信,麻利地包起草药,给春梅送去了。
春梅一听是云黛配的,露出决绝赴死的悲壮表情来,重重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熬来喝。
圆圆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小姐的医术怎么滴?”
春梅连连摇头,又坚定地点头。
圆圆很是骄傲地道:“小姐可是很有医术天赋的!薛神医都夸赞了呢!第一次出手,就治好了很难很难的病症!”
春梅的眼睛亮了亮,神色更坚定了,拿着药包去熬药了。
云黛去找了薛国夫人,跟她商量慈善宴会上捐赠的事。
云黛道:“想来无非是直接捐银子,或者捐珠宝、字画、古董这些能换成银子的,或者捐粮食、被褥、衣物、药材这些物资。”
薛国夫人喝着茶,老神在在地问道:“你怎么打算的?”
看这样子,显然,她已经有了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