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被揪了过来,药童提着药箱,两人哼哧哼哧地跟在萧离危身后。太医令年过五十,年岁大了,腿脚不便,伸手捞了萧里危两下,终于将人拽住,“慢些、慢些,我这把老骨头要散架了。”
萧离危握着他的手,蛮狠地将人拉到裴司面前,“人来了。”
温言站在一侧,伸手想去扶裴司,却见他自然地起身,走到桌旁,在凳子上坐下,举止行云流水,丝毫不像眼睛有疾的人。
萧离危也是生疑,不觉看向少女,这是看不见吗?
裴司伸手,太医令拿着药枕,将他的手放在药枕上,喘口气,接着诊脉。
众人屏住呼吸,盯着太医令,哪怕他皱眉,都会听到众人的吸气声。
太医令诊脉的时间很久,他由喘气,到呼吸平缓,最后皱眉,最后看向裴司的眼睛,说:“少傅何时看不见的?”
听到这里,裴司展颜,道:“中毒第三日,就看不见。”
“听力呢?”太医令忧心忡忡,“这毒,让你五感慢慢消失。”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温言急急道:“您既然知晓此毒,可会解毒?”
“郑二娘子见过猪跑,可会养猪?”太医令收回了手,反问起少女。
众人明白,这是不会解。
温言反问裴司:“哥哥,你自已会解此毒吗?”
裴司竟笑了,“你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
温言单刀直入:“哥哥博学,我便问一问。”
裴司没有回答,太医令不满:“郑二娘子问的话,当真奇怪,他若会解毒,你们找我做什么。”
太医令的脾气不大好。温言不敢说话了,只将希望放在裴司身上,这种毒古怪,太医令不会,是因为他没有遇到过。裴司呢,前一世疯子捣鼓的东西多,几乎无所不会。万一,他会呢。
裴司说:“太医令认识此毒,却不会解,是您之前在哪里遇到过吗?”
太阳令神色舒展,说道:“我见过,最后那人受不住,自已自尽了。太傅心形坚韧,再等等,我回去就去翻医书。”
最后一句话,暴露太医令的短处,这个时候回去翻医书,还谈什么解毒。
温言心凉了半截,看了一眼裴司,默默无言。
五感消失,先是视力,再是听力吗?太医令先说视力,后问听力,意味着再过几日,他就会听不到了。
太医令垂头丧气般离开。众人目送他离开,老人家好似受了打击一般,怏怏不快。
温言坐了下来,同样无精打采,裴司将仆人屏退出去,留下她和萧离危。
裴司说:“你们刚刚说温蘅做了大国师,对吗?”
“对。”温言点点头,“你想说什么?”
“国师善推算演练、奇门遁甲,医药也会涉及。郡王,烦你走一趟,去问国师寻求解药。”裴司说。
他看不见,视线定在一处,会因说话人的声音而变动。
温言看着他,想到再过几日,他连听都听不到,心里便觉得难受,“要不,我去一趟?”
“不,郡王去。你去,会很危险。”裴司转首,循着声音,看向温言的方向,“郡王过去,会很合适,你再听听她会说些什么,你再打探,她给陛下说了些什么鬼话。”
萧离危当即想到缘由:“你怀疑是温蘅对太孙下手?”
“你猜错了,万一人家本来就是想杀我呢。”裴司淡淡一笑,神色不羁,“为何我一出现,对方就动手了呢。”
温言听着裴司的话,极为不解,温蘅是想尽办法要杀了裴司。
她说:“还是我去一趟,我比郡王更懂她,她如今住哪里?”
“宫里。”萧离危说。
温言起身,“郡王送我入宫一趟,你再给皇后传话,注意大国师。将温家的事情,告诉她。皇后信你的,不需要什么证据。”
皇帝不同,她们没有证据证明温蘅杀了温信,皇帝未必会信她们的。
萧离危自然是听她的,说:“我立即去准备。”
他提起衣摆,匆匆离开。
屋子里只有裴司和温言。温言询问:“你知道解毒的办法吗?”
“没有,我去请大夫了,当年为我治病的大夫。”裴司解释,随后又问少女:“我在你眼中,是不是无所不能?”
她刚刚的话,就像他是一个神人,凡有困难,都会美满的解决,无所不能。
这样的信任,让他受宠若惊。
温言讪笑道:“我觉得你应该会。”
“可我不会。”裴司纠正她的想法,又问:“我是不是让你感觉很可靠?”
温言点头,想他看不见,便又说话:“对。”
裴司寡淡的面容终于浮现笑容,五官偏于柔和,说:“你放心,不会有事儿的,你去试试她,你告诉她,你有解药,因为我和你们一样,也是死后重生回来的。得益于这场刺杀,我记起了许多事情,我能杀她一回,就能杀她第二回。”
温蘅畏惧的不是眼前的裴司,而是她梦里的疯子裴司。
温言听明白他的话,“万一她发疯,怎么办?”
“自乱阵脚。我们没有损失,我如今瞎了聋了,还有什么危害。”裴司语气淡漠,“她必然用未来的事情吸引住了陛下,让陛下相信她可推测未来,借以达到自已的目的,温言,所以,你不能慌。”
他喊的是温言。
温言心潮澎湃,深深吸气,压住自已的呼吸,道:“我知道,我不会慌。”
“十一娘子,郡王说安排好了,请您快一些。”仆人在外面催促。
温言站起身,道:“我先去了。”
“温言,别露怯。”裴司嘱咐她。
“知道了。”
萧离危在外面等候,少女匆匆登车,两人一道入宫。
入了宫门,转乘宫里的宫车,萧离危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一面提醒少女:“大国师住在西边的殿宇,那里是供养太妃之处,与陛下的议政殿,相隔半座宫城,这是皇后的安排。”
温蘅的出现,让皇后也很不满。
宫车哒哒地朝西边而去,在一处宫门前停下,温言下车,看着巍峨的殿宇,恍若隔世。
她与温蘅之间,哪怕没有温信,斗争也没有停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