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院子灯火通明,同时,四房的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八郎年岁大了,挪出院子,九娘是要出嫁的,便没有挪动,依旧与父母住在一间院子里。
温言的出现,杀了四房措手不及,她径直入了九娘的闺房,点了灯,看到床上的人,瘦了些。
“裴九、裴九、你要嫁给老头子,给人家做后娘了,怎么还睡得着啊。”
温言将人拍醒,又气又心疼,九娘瘦了不少,圆圆的脸蛋上也没有了肉,肩骨不见肉,整个人呆呆的。
待见到十一娘后,她先是一呆,而后抱着对方哭了起来。
“你回来、你回来了,我不想嫁人、我不要给人家做后娘,十一娘,你帮帮我。”
九娘抱着少女痛哭,赶来的婢女都停了下来。
温言伸上拍了拍她的脊骨,随后抬手看向外面的婢女,眼眸犀利,她迅速拍了拍九娘的脊背,“赶紧穿衣裳,我带你走,等你爹娘过来,就晚了。”
九娘很快就爬起来,随意披了衣裳,温言在前,让婢女挡着人,自已扶着九娘,戴着帏帽,准备偷偷跑出去。
然后刚出门,四夫人匆匆赶来,看到门口的人,吓得大叫:“你们是谁、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灯火中,少女一袭黑衣,走了出来,望向对方:“四伯母,莫慌,是我,十一娘。”
四夫人的脸色骤然变了,“十一娘、你、你不是回到郑家了吗?”
“我来接九娘去京城,你愿意吗?”温言淡淡一笑,用身形挡着身后的九娘,“你若愿意,就让开。”
若是不愿意,我也会带走她。
四夫人迟疑了会,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可,九娘定亲了,马上就要出嫁,她走了,我怎么与胡家交代。”
“怎么交代是你们的事情,人、我今日势必要带走的。”温言摆手,不愿与四夫人多话,示意婢女婆子们上前,将四夫人挡住。
温言伸手,拉着九娘,不过四夫人的呼唤,匆匆拥着人离开。
一路上,遇到裴府里的仆人,她都没有说话,拉着人,径直离开,一路急匆匆,恨不得一脚踏上马车。
出了门,四爷追了过来,后面跟着仆人,温言将人塞上马车,自已迅速上车,吩咐车夫:“快走。”
车里的九娘并没有排斥,甚至长长地松了口气,靠着妹妹,轻轻地哭了出来。
温言伸手,拍着她的脊背:“你别怕,我们明天就走,离开青州,你相信我。”
“我出来匆忙,什么都没带。”九娘回过神来,擦着自已的眼泪,觉得自已太过大胆,竟然在成亲前逃离家里,一股后怕涌上心口,自已在做什么?
她掀开车帘,往后看去,路上漆黑,什么都看不到,父亲的呼唤声也是越来越远。自已将后半生的幸福压在了十一娘身上,十一娘比自已还小。
太荒唐了。
九娘开始发抖,温言握着她的手,仿若看到了前世无助的自已,她说:“别害怕,我带你回京城裴家,那里什么都有。那里有十二娘,有大伯母,一切都会好的,忘了这里。”
九娘沉默,抵着她的肩膀,泪水徐徐滑了下来,忘了这里、忘了这里……
回到客栈,温言将人安排进自已的卧房里,天已经亮了,她吩咐侍卫,天亮就走。
怎么来的,怎么回京城。
九娘不会骑马,她骑马带着九娘,速度会慢一些,不管怎么样,都会比马车快。
天彻底亮了,温言还是询问九娘:“你决定好了吗?走不走?若是走了,你将来的事情都由大哥哥处理,谁欺负你,大哥哥给你撑腰,我给你撑腰。若是留下,你自已嫁到胡家,父母给你撑腰,我与大哥哥就不会再管你了。”
九娘小脸苍白,目光呆滞,温言坐下来,静静地等她回答。
九娘眼睛红肿,半夜的思考,她已经接受离家跑出来的事实了。她望着眼前肌肤雪白的少女,两年不见,模样长开了,气质华贵,自已就像是最丑的小鸭子站在她的身边。
“我、走。”九娘闭上眼睛,“十一,没有你,我觉得我处处不如人,爹娘总和我说,我要照顾八郎,可是为什么呢,他大,不该是他照顾我吗?我受够了,他们每回都拿我的东西去哄八郎,府里的分例也拿走给八郎,我什么都没有。”
她轻轻地抽泣,痛恨父母的不公,她想逃离,却又无计可施。
温言叹气,转头吩咐婢女:“告诉他们,马上动身,再留一人给少傅传话,令他善后,我来不及见爹娘了。”
总得有人留下善后。
在裴家的人找过来之前,温言领着人出发,一路疾驰,日夜不停,又做快船,回到京城里,已是半月后。
温言将九娘送到裴府,自已又赶往侯府,见到郑夫人安然无恙地吃着果子后,她长吐了一口气。
她蹭了过去,懒洋洋地抱着郑夫人,“我将她带回来了。”
“为何不带来侯府?”郑夫人闻到她身上的汗臭味,熏得睁不开眼,忍不住将人推开,“去洗澡,臭死了。”
温言不肯,爬上小榻,累得睁不开眼,也不回自已的卧房,简单说一句:“我睡醒再去洗,我睡会儿,您别害怕。”
说完,她就睡着了。郑夫人淡笑,吩咐婢女给她擦洗换一身衣裳,好歹干净些。
温言一觉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疼,翻身都觉得背疼。
婢女见她醒了,扶着她起来,一旁的郑夫人笑话她:“疼吗?也该你疼。”
说完,郑夫人又端了参汤过来喂她喝下,她猛地惊醒,说:“裴司回来了吗?我让他善后,他应该将我养父母也带回来了。”
“裴家没有来消息。”郑夫人被她吓了一跳,“倒是萧离危三天两头来打探消息。”
“不管他。”温言接过汤碗,自已一口就给喝了,浑身都舒服许多,她颤颤悠悠地爬起来,脚落在地上,脚底板都疼。她站不住,又坐了下来,愧疚道:“您这一月可好?”
“我好得很,你铺子里的管事来过几回,我替你应付了。”郑夫人无奈,“你说说你,说走就走,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
温言喝了汤,感觉身上有力气了,抱着郑夫人撒娇,“下回不会了,我会好好陪着你。”
郑夫人不信她的鬼话。
门外婢女恰好来传话,“夫人、娘子,裴夫人来了,要见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