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始终觉得自己是温言。
温家的温。
言语的言。
疯子会在床笫之间,贴着她的耳畔,一声又一声的喊她阿言。
阿言。
温言离开裴家,坐车回郑家了。裴家的事情解决了,周少谷做官了,铺子也要重新开张。
既然不能出城,那就先开铺子,明年春日里再好好计划一番。
回到院子里,刚坐下,郑常卿就来了,拉着她就走,“走走走、我带你去祠堂,先见见你爷爷,我和你娘翻遍了老黄历,找了一个黄道吉日,给你接风洗尘,大办宴席。”
温言:“……”
“将军、将军、你要不要问问我的意思,宴席就算了,劳民伤财,不值得。”
郑常卿才不管值不值得,只说:“你是我女儿,郑家自然概要庆贺。”
“你查账了吗?账上还有钱吗?”温言及时拉着他,“你先看看家里有没有钱?”
“钱?”郑常卿意识到女儿说的问题,“二房管钱的。”
温言收回了自己的手,淡淡一笑,“账目上多有问题,您别急着开宴,先看看家里有没有钱。”
说完,她转身走了。
留郑常卿一个人在原地发愣,家里没钱了?
这回,陛下的赏赐还没说呢。
郑常卿风风火火地去找二房,查账目,不可能连办席的钱都没有。
一查,还真没有。
“钱呢?”郑常卿不由质问。
二夫人讪笑道:“家里开支也给您看了,那么多人,确实拿不出钱给您办席面。你这回立了大功,不如等赏赐下来再说。”
郑常卿看不懂账簿,抱着账簿直接走了。
并没有多少愤恨。
郑常卿抱着账簿去周少谷了。
查账。
周少谷被揪了出来,看着几箱子账簿,“您这是要干什么?”
“查,看看有没有猫腻。”郑常卿郁闷地坐下来,“老子半生征战沙场,回来后给女儿办个宴席都没有钱。”
说出去,怎么见人。
周少谷喊了两个管事来,认真地查账。
郑家人多,唯独大房子嗣凋零,光大房就有五个孩子,四位郎君,一位小娘子,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周少谷一面查账,一面咋舌,时不时偷看了一眼郑将军,真是个冤大头啊。
账目查了一日一夜,管事给了最好的答复。
“将军,假账居多,虚报钱财也多,比如一对茶盏,市上是五十文钱,账目上是一百五十文。”
“这里假账,前面对不上来,账目不平。”
郑常卿听得头脑发疼,他压根不懂这些账目,但他知晓,家里的钱不是用完了,是被偷完了。
“你、写出来,算了,你跟我回家。”郑常卿拍桌。
带着两名管事,气势汹汹地回了府邸。
而此时,温言在铺子里,准备开张事宜,好巧不巧的是,萧离危来了。
如今,她与萧离危地位相近,早就没有了之前的那份忐忑。
她打开门,迎接客人进门。
萧离危看着她,自嘲一笑,说:“我来感谢你陪我母亲进宫一事,虽说当时事出紧急,你能答应,让我安心不少。”
“我欠你的情,还给你了。不用在意,你母亲身子如何?”温言十分平静,她对长公主并没有怨恨。
关上门,各自过自己的日子便好了。
“很好。”
“那就好。没事你就走吧,我忙着呢。”温言准备赶客了,她还有许多事情做,没空和他聊天。
萧离危不走,反而搬了个凳子在她面前坐下,“裴司和你父亲,去丰台大营调兵,拿的是我的令牌。”
“那又怎么样?”
“丰台大营由季家掌管,如今季统领想将女儿嫁给裴司。”
听到这里,温言终于抬起了头,嘴角抿了抿,一板一眼地说:“他长得那么好看,鹤立鸡群,合适呀,很合适呀。”
“裴司拒绝了,说他身染怪病,无法成亲。”萧离危紧紧凝着少女。
温言笑着道:“萧大人,你盯着我干什么,你怎么总和我说这些事情,你不用去衙门里做你的正经事吗?”
“我只是先告诉你,你自己说过的,裴司有病,无法成亲。”
温言站在柜台后面,萧离危就坐在柜台前,两人四目相对。
温言想了想,还是疑惑:“你三番两次提醒我,是认为我喜欢裴司?”
“你不喜欢吗?”萧离危反问,“你对裴司的了解,不亚于你对自己的了解,你对他的关注,太多了。超过了一个堂妹,对堂兄的关注。”
温言听了他的话,有短暂的愣神。自己对裴司的关注太多了?
前一世,她生前最后两年的时间依旧放在了裴司的身上,因为,她是裴司的玩物。
讨好疯子,才能活下去。
这一世呢,因为什么?
因为自己成了裴家十一娘裴灵珊。
前一世裴司屠杀了裴家所有人。所以,自己要改变裴司疯魔的性子,让自己、让裴家的人都可以活下去。
十年如一日,她习惯了去关注裴司,在他不高兴的时候去哄他。
这份关注,确实超过了堂兄妹之间的分寸。
“萧大人,你可知裴司的幼年是在哪里度过的吗?”
萧离危看着她:“愿闻其详。”
“寺庙。他有家有父母,但只能住寺庙,家人不容,家里有学堂,可以收纳附近的商户子弟,却不能容纳他。”
“这样的堂兄,我多关注一二,错了吗?”
“我与他相处扶持,才走出了裴家。我们是兄妹,也可以是知己,唯独不是你想的那种感情关系。”
温言嘲讽,眼神冰冷,“我与你之间,只能围着裴司说感情吗?”
“你和裴司之间说什么呢?”萧离危静静地迎接少女的目光。
“萧离危,你觉得我和那些追着你跑的女娘一样,只知道胭脂水粉,只知道风花雪月,所以,你和我谈胭脂水粉,谈风花雪月?”温言觉得这是一种新的侮辱。
萧离危感受到她的怒气,坦然说:“说政事还是说铺子,你与裴司都说完了,我与你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温言一怔。
萧离危继续说:“你和裴司是知己,谈天说地,我和你再谈这些,岂不是说他剩下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