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见到了生父,他站在殿门口,指挥下属收拾台阶。
郑常卿昂藏七尺,身材魁梧,刀挂在了腰间,指挥完下属,又与曹礼说话。
曹礼腿受了伤,太医正在给他上药,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曹礼疼得龇牙咧嘴,郑常卿开怀大笑。
笑着两声,郑常卿的笑声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
曹礼纳闷,“你怎么不笑了,笑呀……”
“曹国舅,我好像我看到我女儿了。”郑常卿看向了东边,少女与裴司站在一起,少女正面对着他。
说完,他就跳下了台阶,像个孩子一样扑向两人。
曹礼震惊,“你跳什么、哦,那是你女儿啊。”
他想起来,跟随长公主入宫的小娘子是郑家刚找回来的女儿,原是裴家十一娘。
郑常卿扑到女儿面前,伸手抱住她,“爹回来、爹回来了。”
温言闹了个脸红,鼻尖涌着血腥味,像是铁生锈一般,让人想吐。
“郑将军、郑将军……”温言极力推开他,晕头转向,“我、我头晕。”
“那赶紧回家,给你娘带声好,就说我很好。”郑常卿憨憨地笑了笑,摸摸女儿的脑袋,又将她打量一番,“瘦了,脸都尖了,我记得我第一回见你,小脸圆圆的,看着就讨喜。”
温言被他说得脸蛋发红,不知如何回答,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想,郑将军拉着她走上台阶,指着她和曹礼说话,“瞧,这是我的女儿,好看吗?”
曹礼眯了眼睛,打量少女,疼得嘶了一声,嘴里说道:“我记得她,和萧大人定亲的,亲事退了。”
“退了就退了,老子不稀罕萧家。”郑常卿阔气地挥手,“我女儿好看又贤惠,不愁嫁。”
曹礼笑了,“我小儿子也不错,要不你看看我曹家,我和你说,陛下夸赞她两回,我就喜欢她的性子,郑将军,觉得怎么样?”
“不成,我得留她两年,不要打我女儿主意。”郑常卿跳了起来,“再留两年,早着呢、再说,我也做不了她的主。”
温言噗嗤笑了出来,最后一句话,听着十分委屈。
当爹的做不了女儿的主,十分委屈。
曹礼嘴角又是一抽,疼得皱眉,低头看太医,撒药了,他问:“这是什么药,怎么那么疼。”
太医解释这是上等的好药,陛下赏赐的。
曹礼这才住嘴,又准备和郑将军拉家常,试图哄人家将女儿嫁给他做儿媳。
裴司走了过来,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他的视线,“曹国舅,陛下在何处?”
“里面,和萧大人说话呢。”曹礼疼得脑子发晕,拿手指了指议政殿。
裴司道谢,并没有及时离开,而是提醒他,“郑家小娘子的亲事,裴家也是要插手的,我觉得不妥当。”
“哪里不妥当?”曹礼脑子一热就问了出来。
裴司脸色如旧,语气平淡:“配不上。”
曹礼问:“谁配不上谁?”
裴司说:“国舅觉得呢?”
曹礼说不出来了,说郑小娘子配不上他儿子,郑将军得揍他。若说他儿子配不上郑小娘子,曹家不要面子吗?
愣了半晌,人走自己面前走了,他还是想不到好的措辞。
裴司走了,温言站在生父身侧,随后,郑常卿问她:“你和萧离危的亲事就这么退了?不可惜吗?”
“可惜什么?”温言警惕道,“你觉得他不错?”
郑常卿直直地点点头。
温言:“那你嫁给他。”
郑常卿:“……”
“年华、不是爹觉得他不错,他本来就不错,这回救驾,立了大功。”
“大功?有多大,有裴司的功劳大吗?”温言反问,“他跟着裴司,连裴司做了些什么,他都不知道,有脑子吗?”
“年华,不是萧离危笨,而是你这位兄长太聪明,可以说是狡猾了。”郑常卿解释,“他算计了每一步,你爹我不得不佩服他。”
温言拧了拧眉:“要嫁,你嫁给我,要不然让你侄女郑年韶嫁给他,我不嫁,你再说一句,我就搬回裴宅,你找个愿意嫁给他的小娘子做女儿,然后,你高高兴兴地做他的老丈人,两全其美。”
“不不不,年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劝你。”郑常卿傻眼了,极力解释,“不嫁、就不嫁,你回家吗?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等裴司,他送我回家。”
“我也可以送你回家的。”郑常卿不甘心,“年华,我是你爹,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是我爹,我没说你不是我爹啊。”温言诧异,“你不用提醒我,我就是等你回来认祖归宗。”
郑常卿的胡子翘了起来,不满道:“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回家?”
“你不忙吗?”温言指着廊下、台阶上的尸体。
“那又不是我的活,那是他的活。”郑常卿指着廊下坐着的曹礼,“与我无关。”
曹礼被他指着,险些跳了起来,“那是你带来的兵,关我什么事儿。”
“不是我的兵。”郑常卿解释,“我就带了二十人回京。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呢,那是季大人的兵,季大人呢。季大人管着丰台大营,和我没有关系。”
“你怎么调兵的?”曹礼咬牙。
郑常卿想起一物,从怀中取了出来,“陛下赐予萧大人的玉佩,给你。我什么都没做,季大人是看着玉佩才调兵救驾。人是裴司调动的,我就干了个指挥的活。”
曹礼接住玉佩,脸色一红,“你就干了个指挥的活?裴司就是一文人,怎么会调兵,排兵布阵,不是你干的吗?”
“是我干的,我就是指挥。指挥完了,我送我女儿回家,不可以吗?”郑常卿露出憨憨的姿态,“哪里错了吗?”
曹礼窒息,指着自己的烂腿:“我伤了,你善后。”
“我一不和你做兄弟,二不和你做亲家,你伤了,关我什么事儿。”郑常卿继续打嘴仗,“陛下交代你的事情,我先走了。陛下若问我,就说我送我女儿回家去了。”
郑常卿不理会曹礼的怒气,拉着少女就走,“别理他,自己的活不做,指望谁呢。”
温言回头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曹礼,抿了抿唇角,露出与郑常卿一样无辜的笑容。
曹礼气得不轻,“他怎么变狡猾了,他女儿更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