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活着,就会证明这些事情都是障眼法了。
面前的小娘子,一袭澜袍,眉眼干净,眼中清澈,看得萧离危心都软了。
“你对裴司的信念感,让人羡慕啊。”
“所以他的人呢?”
“死了。”
温言瞪他一眼,将手中的软糕慢悠悠地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举止端庄,与昨日又不大相同了。
萧离危心中不甘,“他死了,你会伤心吗?”
“你死了,我会伤心。”温言说。
“你为何就不信,他死了呢。”
“你也说了,是信念感,自然是说不通的,你能告诉我,你为何把我喊过来吗?”
“不是我,是裴司,他觉得你留在京城很危险,临走前,让我将你哄骗过来。我活着,你就活着。”萧离危轻声解释,“因为他觉得那个人不会杀我,自然就不会杀你。你不在京城,就不会成为棋子,懂吗?”
温言听得发怔,“你们是要做什么?为何不是你去京城呢?”
萧离危说:“诸多不便。”
“你猜到背后主使了?”温言直问。
萧离危笑了,“猜到又怎么样。”
温言并不打算放过他,追问一句:“萧大人,所以,你在躲避?”
“你说是躲避就是躲避,你瞧见我一身伤了,回去就是送死。”
“你刚刚还说对方不会杀你,你这些话,前后矛盾。”温言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就是躲避,不想站队,都是你的舅舅,对你都不错,索性就不管了,对吗?”
萧离危眼中变幻,嘴角弧度收紧,冷冷地看着对方:“你这么喜欢在我的伤口上撒盐。”
温言笑了笑,装若无辜,“我撒什么盐,不是实话吗?”
“是实话。裴司单独将你诓骗出京城,你就不想想是因为什么吗?”萧离危说不过她,换了话题。
温言收敛笑容,“关你什么事,你管我们怎么做,既然来了,那我就认真休息。”
说完,她抱起桌上的点心,直接走了。
“你说我,声音那么大,我说你,你转头就跑了,你不是躲避吗?”
萧离危奋力大喊,牵扯胸口,疼得一抽,不得不躺下,纱布蒙着眼睛,继续装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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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萧瑟,落叶满地,就连阳光都没有夏日那么灼热,照在身上,有些暖暖的。
屋子里没有光,阴暗逼仄,裴司缓缓从黑暗中醒了过来,手指僵硬。
缓和许久,他坐了起来。
门被推开了,温信大步走进来,“你醒了?”
这是在温家。
世人怎么都想不到,裴司会住在温家。
温信走进来,匆匆开口,“我刚刚去见了宪王,告诉他,你在回京的路上,还有太孙,不日抵达京城。”
裴司靠着枕头,脸色暗青,像是久病之人。
“他信你了?”
“自然相信。找不到太孙的尸体,他本就怀疑,我过去,给了他最好的答案,他如何不信呢。”温信勾了唇角,“他知晓太孙活着,很不高兴。”
裴司低头,看着自己僵硬的十指,指尖发白。
“侍读,他会怎么做?”温信询问裴司的意思。
“倘若太孙杀不死呢,他的梦就破碎了。你有没有告诉他,太孙手中有太子殿下被害一案证据?”裴司抬首,神色晦暗不明。
真真假假,就看宪王怎么做。
任由太孙入宫见陛下,还是逼宫谋逆,就看宪王自己做了。
狗急跳墙还是坐以待毙。
温信点头:“我都说了,宪王好像很害怕,那是什么证据?”
裴司摇首,“我也不知道。”
哪里有什么证据,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裴司起来活动筋骨,走了两三步,腿脚发软,他坚持走向门口。
温信伸手要去扶他,他拒绝了:“不必。”
他的脸色太差了,唇角发紫,像是大病过一场。温信害怕,“我给你找个大夫。”
“不用,我已经好了。你亲妹妹找到了吗?”裴司问他。
温信叹气,“没有呢,找不到了。”
“不是找不到,是你从未去找过。你有了温蘅,她取代你妹妹的位置。”裴司语气淡漠,说出口的话,像一柄刀戳入人的心口里。
温信熟悉他的性子,并没有反驳。
裴司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累得浑身湿透了,最后才坐下,衣衫湿透,狼狈不堪。
她不在。
她看不见他的狼狈。
这样,很好。
休息半日,青叶推门而进。
“主子,家里都好,说十一娘与十三娘扶大爷灵柩回青州去了。大夫人病了,不见客。但我去了家里,夫人不在家。家里没有一个主子,但门外依旧有很多人看着。我觉得很奇怪。”
裴司靠着床,听着青叶的声音,全身乏力,陡然发病,打得他措手不及。
“不必在意。大夫人应该被接去将军府了。”
青叶又说:“我去看了京城各门,兵比以往多了几倍,进出都要检查,管得很严格。”
“知道了,明见呢?”裴司突然问起一个不重要的孩子。
“在家里。我今天回家的时候还看到他了,他和银叶后面做事,瞧着挺机灵的。”
裴司轻轻地嗯了一声,再无二话。
温府躺了两日,裴司出门走动,就在廊下走动,没有走远。
走了半日的功夫,腿脚灵活了些,他跟着青叶一道出门了。
温府附近没有兵,但巷子口,站了许多兵,戒备森严也不为过。
走了一趟,没出得去,又回来了。
温信匆匆赶过来,脸色带了些慌张,“我父亲回来说,城内、城门戒严,宫里也进不去了。”
“去长公主府。”裴司神色自然,“儿子瞎了,她去见陛下,也在情理之中。”
“我连这条街都出不去,怎么去长公主府。”温信显然被带动情绪了,按耐不住躁动。
裴司瞥他一眼,转而看向今晚的明月,“温信,这是你家附近的位置,你都出不去,你还想救温蘅出来?”
“我……”温信被掐住命门,不得不低头,“行,我想办法,三更半夜出门,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要去青楼吗?”裴司淡淡地笑了,眼中带着好奇,“我也想去。”
温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