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谷一走,裴知谦就将萧离危按坐在裴司身边,美其名曰,让裴司照顾客人。
裴司亲自斟酒,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极少其见,“叔父让我照顾客人,萧大人,我陪你饮一杯。”
裴司特地将客人二字咬得极重。
萧离危郁闷极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希望放在裴司身上:“她二人何时定亲的?”
“去年。”裴司抿了口酒水,微微一笑,眼里透着无辜。
萧离危好奇:“过年时怎么没说?”
“为何告诉你?”裴司又笑了,“裴家的事情,没有必要与一个外人说,而且您是男子,她是少女,巴巴地告诉你,她定亲了,合适吗?”
极其不合适。
萧离危又喝了一口酒,心中郁闷,道:“没有退亲吗?”
“为何要退?”裴司反问。
萧离危咬牙:“我与她定亲在先,周家的亲事,自然要退。”
裴司不赞同:“可这门亲事经过她的点头,你的亲事,她不知道,退谁家的,一眼就知。”
萧离危气个仰倒,不满道:“我不会退亲的。”
“巧了,周少谷也说了,他不会退亲。”裴司淡笑,平静地抿了口酒水。
话音落地,周少谷领着一个半大孩子进来了,两人有说有笑,他长了一副偏柔和的脸,肌肤又白,瞧着讨喜。
周少谷也爱笑,笑的时候,像春阳一样和煦。
萧离危静静盯着他,说:“他那么弱,护得住十一吗?”
“萧大人功夫好,护城河前不照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跳下去了吗?周公子与她相处多日,也没有让她陷入危险中。”裴司语气凉凉,“可见,她最大的危险就是你。”
“裴翰林,你处处维护周少谷,很满意他做你的妹婿?”萧离危压住怒气,险些捏碎了酒杯。
裴司一如既往的心平气和,“不满意,但十一觉得他适合,我就只能满意。”
周少谷来了,拉着明见坐下,明见看向萧离危后,默默低头。
当事人来了,裴司与萧离危自然停了话,萧离危的视线落在周少谷的身上,直接开口:“周公子,听说你定了亲事?”
周少谷闻言,脸色微红,轻轻地点头,明见诧异,“周哥哥,你定亲了,谁家女娘?”
裴司放下酒杯,说:“你的东家?”
“东家?”明见眼眸明亮,高兴道:“周哥哥,你可真是好福气,我东家可好了,一看就是贤妻。”
啪嗒一声,萧离危撂下酒杯,眼中怒气难掩,明见吓得从凳子上跌落下来,周少谷急忙去扶。
“摔疼了吗?”
“没有、没有。”明见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摸摸头脑,“我和掌柜一桌去。”
他匆忙地跑开,吓得不轻。
周少谷有些心疼,内心不甘,但他不好与客人计较,只好继续坐了下来,郁闷地喝酒。
裴知谦回来了,直接坐下,恰好四人一桌,他给萧离危斟酒,“萧大人过来,在我意料之外,您尝尝酒,这里的菜不错,是我提前定下的。”
他的殷勤让萧离危很不舒服,一桌人就他是个客人,周少谷都是个半个东家。
萧离危不舒服,可他不能发泄,一杯接着一杯喝。
温言与女师傅们在二楼雅间,说笑玩乐,下来后,就见到萧离危烂醉如泥,被小厮扶着上马车。
她疑惑,“他怎么醉成那样?”
明见悄悄说:“他听说周哥哥和你定亲,就不高兴了。”
“那、随他。”温言露出无奈的笑容,摸摸明见的脑袋,“时辰不早,快回去,我让小厮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天刚黑呢。”明见粲然一笑,同东家挥挥手,“东家,我走了,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温言点点头,领着银叶坐车回去了。
裴司也没有久留,骑马跟随。
到了家里,大夫人还没歇下,大爷在院子里看书,没进卧房,十二娘在屋里。
三人各自在自己的地盘待着。
温言去见大夫人,带了份点心,又给十二娘送了些,她悄悄地问:“大伯母,您不高兴吗?”
“我很高兴呀,你瞧他委委屈屈的样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说,你何时见他这么小心翼翼过?”大夫人舒心地笑了,丝毫没有少女想象中的不自在。
“你高兴就成,那我回去了。”温言累了,揉揉自己的脖子,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道:“皇后娘娘给我一支凤钗。”
“你说什么?”大夫人提高了声音,失态后又急忙压低声音:“怎么回事?”
温言对大夫人,事无隐瞒,将两人的对话,一一说清楚,又将凤钗递到她的跟前。
“我觉得,皇后娘娘心中委屈,她失去了儿子孙子,余生尊贵,却十分艰难。”
大夫人凝着凤钗,惋惜道:“皇后给你,你就拿着,有了这支凤钗,你或许就没有那么艰难了。”
尤其是对长公主,有了这支凤钗,长公主好歹会顾忌些。
“我只觉得娘娘可怜。”温言没有得到贵人眷顾的欣喜,只有对贵人的怜悯。
大夫人蹙眉,意识到不对,恐少女乱说话,急忙制止:“别乱说话,你是什么人,自身难保,有什么时间怜悯旁人,将东西好好收着,这是你的造化。”
“晓得了。”温言及时停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微微一笑,道:“大伯母,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出来时,天色漆黑,大爷点灯坐在院子里,不知是在看书,还是在赏月。
温言路过时,行礼问好,路过走了。
出了远门,她还回身看了一眼,大爷还坐着,没有起身进屋。
温言冷冷地笑了,大夫人被冷落被老夫人为难的时候,也没见过这副委屈的模样。
他这是给谁看呢?
温言握着凤钗,蹁跹转身,装作没有看到大爷。
同时,裴司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少女离去,目光沉沉如水,月下人影消失后,他才徐徐转头看向院子里。
大爷在石桌旁枯坐,身形寂寥。
同样,裴司装作没有看到,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