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接过他手中的密旨，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大手一挥免去他许多罪责：“陆卿，你也算姜国老臣，风里雨里陪着朕走过来，以后就在陆府安享晚年吧。”
皇帝面容和蔼，陆程光却觉得后脊发凉，脸上没有半分被赦免的喜悦，麻木磕头：“陛下宽宏，臣谢主隆恩。”
顿了顿，他抬头：“陛下，那云妃和姜鸿……”
“姜鸿是朕的儿子，朕如何也不会伤它性命的，至于你妹妹，虽身在冷宫，朕也会善待她的。”
“谢陛下！”陆程光再次磕头。
皇帝摆驾回宫，墨雪和陆大狗二人虽然当了证人，也难辞其咎，各自被关进大牢等候发落。
当天夜里却传出二人暴毙的消息，本就是无用的棋子，皇帝也没过多追究，让人草草收尸。
寅时四刻，墨雪被隐秘送到城郊的一处宅子，陆大狗的尸身被直接送到了乱葬岗。
她等了许久，方落月才姗姗而来，身上衣衫松散，脖颈红痕明显，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潮红。
身后跟着一脸餍足的男人，拿了件狐裘拢住她的身形，隔绝了所有暧昧的痕迹。
二人十指相扣，十分般配。
墨雪快速垂下眼睛：“我有两个疑问。”
“说。”方落月在屋中主位坐下，齐骁寒坐在她身侧，手中拿了一串葡萄，修长手指扒皮去籽，一个个喂给她吃。
“为什么陆大狗死了？”
“他欺男霸女恶事做尽，不配活着。”
“可我也杀过不少人。”墨雪眼中尽是疑惑。
方落月咽下果肉，掀起眼皮看她：“你杀的那些人我既没见过，也不认识，你要我为一群不相干的人主持公道，杀了你吗？”
她语气淡然，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就那么平静如水地问着。
墨雪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握住，久久说不出话。
眼前之人不是暴戾恣睢的恶徒，却也绝非悲天悯人的善人。
若有求于她，她能帮则帮，可如果得罪或背叛了她，也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第二个疑问是什么？”
方落月清越的声音打断墨雪的思绪，她双手攥紧，眸中涌上一丝不甘：“为什么皇帝要免了陆程光的罪，让他安享晚年？”
“因为陛下是为仁君。”方落月吃完一整串葡萄，肚皮有些撑了，起身拍了下墨雪的肩膀，“放心吧，明早你就能听到陆程光的死讯了。”
墨雪不是傻子，稍一思量就明白了她话中意思，悬着心彻底放下。
她身上的伤需要休养，玄刹教重振旗鼓也需要一段时间，方落月就先将她藏在了这套宅子。
回程马车上，齐骁寒大手圈住方落月的腰，炙热身躯向她压去，薄唇轻启在她耳边低语：“方才尽兴时你说什么车震，就是在马车里吗？”
方落月：“……”
她就多余和他说这些。
……
陆府大宅内，陆程光让妻儿带上些细软连夜乘车南下，先寻处乡镇隐姓埋名过日子。
又喊来跟了他三十多年的亲信，将真正的密旨塞到他手里：“当初先皇真正传位的是六皇子，而今游历在外的瑞王，我为了坐上丞相之位，帮太子拦了密旨，拟了一封假的圣旨扶他当上皇帝。”
“如今他是断不会留我，你带着我的暗卫从后门出去，一路北上找到在天圣国云游的瑞王，将这密旨交给他，助他回来夺权，再伺机除了他，扶姜鸿上位。”
亲信点头，慎重揣着密旨逃离陆府。
天刚蒙蒙亮，陆宅就被一场不明原因的大火吞噬，陆程光不出意外被烧死。
同一时辰，冷宫里的云妃也染上恶疾不治身亡。
母妃和舅舅接连去世，姜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
皇帝派御医给他诊治，以养病为由将他幽禁在七皇子府，无诏不得出。
那些支持陆程光的大臣也都树倒猢狲散，被革职的革职，抄家的抄家，无一幸免。
因此许多重要职位出现空缺，其中最让人眼红的就是陆程光霸了三十多年的丞相一位。
所有人削尖了脑袋，不是举荐自己就是引荐身边人，在朝会上激烈讨论。
向来散漫的方落月也罕见参加了早朝，双手拢袖看了会儿热闹，直至尤尚书将话题抛到她身上。
“国师大人，你不是会相面吗？不如给我们相看一个不会中饱私囊，两袖清风的丞相出来。”
闻言激烈讨论的大臣们纷纷附和同意，自发站成一排等她相面。
龙椅上的皇帝揉着额头道：“国师，朕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就由你来吧。”
“是。”方落月拱手答应，在一个个翘首以盼的大臣面前走过，最后停在时千修面前。
“陛下，时大人耳高于眉，端正厚实，正是胸有谋略，刚正不阿的面相，又是底层出身，能体恤百姓疾苦，臣推举他来当丞相。”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怎么也想不到这泼天的富贵会落在一个刚刚上任的毛头小子身上。
时千修也受宠若惊，张了张唇不知该说什么。
皇帝将他召到面前，打量片刻满意道：“你从陆家村一路考进上京，做的文章和治国之策朕都看过，确实是个栋梁之材，丞相一职就由你来担任，莫要辜负朕和国师的期望。”
“臣一定竭尽全力，治国安民死而后已。”时千修跪下谢恩，身子因激动而轻颤。
下了早朝，他追上方落月，掀了衣袍就要向她磕头：“时某多谢国师大人举荐之恩。”
方落月连忙扶住他：“你若是不得皇上赏识，我举荐也没用，一切都要感谢你自己。”
“不不不，千里马常有，而伯乐难遇，方大人若是不受我一跪，就赏脸到府中吃个便饭，小渔也时常跟我念叨大人。”
方落月推脱不过，叫上齐骁寒一起，刚出宫门又遇上姜苏宴，听说有饭局，他也厚着脸皮上了马车。
到了时千修的府邸，小渔高兴出来相迎，身材丰腴不少。
只一眼方落月就看出她有了身孕，亲切道喜。
小渔脸上挂着甜蜜笑容，一只手摸上肚子，大咧咧道：“同喜，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