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落月转着茶杯,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么卑劣的行径,只有姜鸿才能做出来,他这么着急迎娶尤芳吟,还是以平妻之礼。
恐怕是妄想将南白薇或南白秋其中一个收入囊中,得到南国的支持篡位。
“明日早朝老夫就是一头撞死在文武百官面前,也得把芳吟的正妻之位讨回来!”尤尚书灌了一整壶的茶,越喝越气。
方落月放下茶杯,压着眼皮道:“既然姜鸿不当人,尤姐姐嫁过去也不会幸福的,尤大人为何不直接找皇上说明缘由退婚?”
她的一声尤姐姐,让尤尚书眼底闪过诧异,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却没有细究,捧着空茶壶叹气。
“老夫倒也想过,可姜国从来也没有女子退婚的先例,我家芳吟以才华和美貌名满京城,倘若退了这婚,还不得被京中那些长舌妇的唾沫星子淹死,哪家郎儿还能要她?”
方落月虽然破了这先例,退了和姜鸿的婚约,可她早已不是方家女,而是皇帝器重的国师。
他家芳吟不一样,长子平庸无能,再过几年他也就要入土,一个女子没了娘家庇护,还要怎么在这飘摇乱世生存下去?
方落月明白,这个朝代的女人,如果被退婚或者被休,就意味着天塌地陷,是要上吊自尽的耻辱。
可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勇敢踏出这一步,以后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到时女子退婚,就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没人会再指指点点。
不管什么时候,女性都应该为自己的利益争取。
方落月又叫了一壶茶,给尤尚书倒了一杯,心平气和道:“尤大人,人生是自己的,旁人没为你的生活出一份力,你又何须在乎他人怎么说?而且你怎么笃定,尤姐姐退婚了会没有人要呢?”
尤尚书听出她话中有话,端着茶杯的手紧张乱颤:“方国师,那你说说,我家芳吟退婚了还有谁家儿郎会要?”
“侯府长子方骅,算不算一个好儿郎?”方落月直接笑着挑明。
尤尚书手中茶杯哐当一声掉在桌子上,茶水顺着桌面浸湿他的官袍也不管,眼睛瞪似铜铃。
方骅,那可是能和齐骁寒比肩的京城新贵,多少王孙贵女挤破脑袋都想嫁的人,能对他家芳吟有情?
方落月在茶水溅到自己衣服上的瞬间起身,甩了甩宽袍:“尤大人,我看你家女儿和侯府长子的姻缘线很强,不想散了这桩姻缘才出言提点,退不退婚你自己斟酌。”
说完,她付了茶钱施施然离去。
尤尚书又灌了一壶茶,将茶壶往地上一摔:“必须退婚!姜鸿这个瘪犊小儿,根本配不上芳吟。”
而且要是能和侯府搭上亲家,他进了棺材都得笑醒。
临近年关,大街小巷都是一派喜气热闹的场景。
方落月慢慢悠悠往国师府走,路过将军府时,往里看了一眼,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国公主都要死了还这么寂静,明显不对劲。
她也不想多管闲事儿,进了国师府的大门,却差点被迎面窜的二踢脚送走。
幸好躲得及时,只衣服被灼出个大洞。
忠国满脸慌色的跑过来道歉:“对不起啊方小姐,我没想到您会突然回来,这衣服多少钱,我赔您吧。”
他手里提着一串爆竹,自责的地垂着脑袋。
方落月一眼扫过去,院子里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全是将军府的管家,嬷嬷和下人,手里还大包小包提着东西,搞得跟逃荒一样。
原本宽阔的院子,拥挤的空气都不流通了。
方落月还纳闷将军府的人都哪去了,原来都跑到她这儿了。
头疼的揉着眉心看向忠国:“怎么回事?”
忠国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那两个公主太能折腾人了,将军还不在家,我们只能来投奔您了。”
“对呀方小姐,您都收留将军了,可不能不管我们。”
“我们都是将军府的老人了,您不用管吃也不用给我们工钱,只要让我们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受那两个公主折腾就行”
忠国开了口,其他人纷纷跟着哀求。
方落月看着那一双双殷切望着自己的眼睛,顿觉一个脑袋两个大,让金月去房中取了些银子来。
“我这里住不下,你们先去找间客栈落脚,等齐骁寒回来再说。”
“银子我们有,只是大家伙都把您当成女主人,才自发的来投奔,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服侍您的机会。”将军府的管家开口。
方落月懵了一瞬。
什么叫女主人?
她和齐骁寒还没到人尽皆知的那一步吧?
不过话说到这一步,她再赶人就显得太不近人情,让金月和徐瑶儿帮忙将府中能住人的地方全部收拾出来。
其实也能住下,就是没那么清闲了。
将军府的人一落脚,就自发地扫院子,洗衣服,去厨房忙活。
将她闲散的宅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金月和徐瑶儿倒是轻快了,被当成小主子尊敬伺候。
他们心里都门儿清,方落月迟早要成为将军夫人,还不如趁现在该讨好的都讨好。
忠国满眼都是金月,望着她水灵灵的背影,嘿嘿傻笑。
方落月站在他身后,薄凉开口:“别想了,金月的正缘不是你。”
不是她爱泼凉水,而是金月的情路坎坷,会经历一番波折,最后被一个至尊至贵的人当成掌心宠。
忠国的面相,一生都要操劳奔波。
显然不是最后陪着金月的那人。
忠国听了她的话,没心没肺咧嘴朗笑:“没关系,她的正缘不是我,我就去把那个正缘揍一顿扔远点,再成为她的正缘。”
“想得到美,看大门儿去吧。”方落月笑看他一眼,却有几分认同这话。
人的命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只要一切没成定局,未来皆可改变。
之后的几日,她听说尤尚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阐明姜鸿的卑劣手段,以死相逼求皇上做主退婚。
却被陆程光以天家威严,女子清白诸类的话怼了回去。
下了早朝,云妃也哭哭啼啼的跑到皇帝面前撒娇,经过几番僵持,皇帝最终驳回了尤尚书的退婚。
由此可见姜鸿就是个狗皮膏药,一旦粘上就没那么容易撕下来。
方落月在屋中沉思三日,也没想到一个妥帖的退婚法子。
直到三日后的夜晚,她正在睡梦中,一双大手摸上她的腰。
浸了夜色凉薄气息的身躯贴了上来,紧紧抱住她,将下巴埋在她颈窝,一动不动。
熟悉的清冽气息和浓重的血腥气,一并钻入方落月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