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欣长身形被雪色狐裘拢的严严实实,用袖炉温着手,俊美无双的面庞如同高空之上悬挂的一轮明月,和周遭吵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自顾自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似乎对台上拍卖并不感兴趣。
方落月转回目光,继续加价:“二百五十万两。”
“三百万。”
那公子清淡的声音紧随其后。
方落月握着茶杯的手逐渐收紧,蹙眉喊:“三百五十万。”
“五百万两,黄金。”那公子放下茶杯,终于掀了眼皮看向方落月。
眸光清寂,不带多少感情。
此价一出,酒楼内鸦雀无声。
台上老者双眼冒光:“这位公子,你说真的?”
公子淡淡点头,轻拢狐裘起身:“先取黄金,再给解药”
他已经没耐心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耗下去。
老者乐得合不拢嘴,又向方落月看去:“这位小爷,你还加价吗?”
方落月握着茶杯眯眼,没说话。
五百万两黄金,就是把她卖了也不值那么些。
老者见她半天不出声,一锤子砸定:“五百万两黄金成交!解药是这位公子的了。”
“随我走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公子声音没有多少起伏,垂眼离开酒楼。
好像五百万两黄金对他来说只是毛毛雨。
老者屁颠屁颠跟上去,直接宣布拍卖会结束。
徐三喝了口茶,带着点看好戏的语气开口:“你就这么把解药拱手让人了?”
方落月饮尽杯中茶,头疼地看他一眼:“那我能如何?总不能明抢或者掏光侯府家底换那两瓶解药吧。”
她付了茶钱起身:“走吧,去看看那人什么来头,或许能交个朋友,卖给咱们一瓶。”
一半的价格,她咬咬牙还是能拿下的。
两人跟着那公子和老者到了一间并不起眼的客栈,上了二楼公子领着老者进了客房。
方落月和徐三在房间外面止步,安静听着里面的声音。
公子拿了一张银票,让老者去龙华钱庄支取黄金。
徐三压低声音道:“龙华钱庄是皇宫的资产,只有皇亲国戚和有钱有权的大人物才有资格在那里开户。”
方落月轻挑眉端:“那不巧了吗,咱们是给太子求解药,兴许这人和太子还是亲戚呢。”
老者揣着银票喜滋滋出来,看见两人愣了一下。
方落月侧开身子让他过去,抬起手背敲了两下房门。
“进。”房间内响起一道温润中透着凉的男音。
方落月抬步走进去,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叨扰了。”
公子坐在窗前喝药,一碗苦涩的汤药下肚,面不改色擦去嘴角药渍,才抬眼看向她。
冷寂的目光触及她清冷绝丽的面容,眼睫颤动两下。
可惜了,长了这么一张脸却是男人打扮。
他顺手将碗中药渣倒在花盆里,淡漠道:“有什么事吗?”
方落月没急着说明来意,嗅出他喝的药中有川芎和乌蕨两种草药,浅笑道:“公子是心肺不好吗?”
姜苏宴眉头一挑,看她:“你是大夫?”
“略懂医术罢了。”方落月笑的谦虚,上前两步,“公子喝的这剂药似乎不太妥,药渣能给我看看吗?”
姜苏宴指了下花盆:“看吧。”
方落月走向花盆,俯身闻了下,微眯眸子:“这药中还有知母与黄柏,二者虽都有清热泻毒的功能,可太过寒凉,长久服用会让公子的畏寒之症更加严重,最后无力回天。”
酒楼与客栈俱有火墙,方落月只穿了件稍微厚点的外衫就热的出汗。
他却拢着厚实的狐裘,袖炉不离手,可见畏寒之症有多严重。
姜苏宴面上显出青玉一般颜色,隐隐生着寒,看向方落月的目光多了些惊叹,后知后觉道:“你是酒楼跟我竟药的那个人?”
这反射弧够长的。
方落月勾唇淡笑,点头:“是我,公子若是不嫌弃,我可以给你改一下药方。”
姜苏宴指了指桌上:“笔砚在那里。”
方落月走过去,铺开一张洁白的宣纸,拂袖拿起毛笔蘸了墨,朝徐三招了招手:“你来写。”
徐三惊讶指着自己:“你觉得我认字吗?”
他从小就被拐走,跟着那道士吃一顿饿三顿,光是活下来就够不容易了,还指望他读书认字?
方落月拿毛笔的手僵在半空,脸上保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看向那公子。
姜苏宴沉默片刻走过去:“你说吧,我来写。”
方落月如释重负的交过毛笔,说了几味药。
姜苏宴写完拿起来吹干,不动声色打量她:“你想要我在酒楼拍的解药?”
方落月微微拱手:“公子聪慧,只要您割爱卖我一瓶就成。”
姜苏宴歉意道:“抱歉,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挚交中了毒,急需这解药救命,我不能分给你。”
方落月坚持不懈:“好巧,我的一位朋友也中了毒等着救命,公子若是不肯割爱,能不能把解药给我看看,我研究一下……咳咳,怎么这么多烟?”
不知何时,屋中漫起了呛人浓烟。
徐三脸色一变,抓起她的手:“失火了,快走!”
方落月一脸懵的被他拉到门边,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堵死了,根本打不开。
姜苏宴反应很快的去推窗户,也是纹丝不动,寒着面容道:“有人把咱们困在这里了。”
烟雾越来越浓,火势渐渐蔓延进屋。
徐三护着方落月退至角落,脸色阴沉:“是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连累我们被烧?”
话是对姜苏宴说的。
他从容点头:“有这个可能。”
毕竟想让他死的人可太多了。
解开碍事的狐裘丢到一边,他从床底下拿出两把斧头,一把留给自己,一把扔给徐三。
“火势是从下向上蔓延的,恐怕整个客栈都被烧了,破窗出去。”
徐三不爽的接过斧头,和他一下接着一下往窗户上砍去。
方落月站在角落看着,觉得这人越发古怪。
正常人谁会在床底下藏两把大斧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见了天光,徐三抱起方落月纵身一跃,姜苏宴紧随其后。
安全落地之后,方落月头上的帽子被风吹掉,一头青丝随风飘扬,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
姜苏宴仰头盯着封窗的厚木板,眼底一片冷光。
“二位公子,连累你们跟我受苦了,想要多少赔偿……”
他转头向两人看去,看见墨发披散的方落月。
呼吸有片刻停顿,眼里闪过藏不住的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