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沉香居,便得知张瑶已经自个回了家。
居屋的门白日紧闭,屋内,连翘替玉姝端上茶水,说道,“二娘子别担心,奴婢见张小娘子走时像似有了主意。”
玉姝没有作声,她也没心思喝什么茶,她和张岚的婚事都很棘手。
院内,鸟鸣叫起,叽叽喳喳,春日的味道已十分浓郁。
玉姝看向门外,视线落在院内的梧桐树上,翠绿的树叶开满枝头,偶有营养不佳的树叶未绿已黄,像似落日蝴蝶,披着黄昏早早飘落。
看着那片泛黄的树叶渐渐飞落地上,玉姝眸光一转,想到一人,也许能助她们。
但……她该如何找他?
半晌,玉姝还是吩咐道,“连翘,你驾马车去一趟魏府,问问魏侯爷近日可有时间一聚。”
连翘应道,“是。”
“等等。”玉姝捏住眉心,轻按起来,想了想,又道,“若是有人问你何事,你就说侯爷归京,府上大人相邀,若是他们还继续问相邀的是何人,你就说是故人相聚。”
连翘记下,忙应,“是。”
连翘走后,玉姝独自坐在屋内,她想钻一个空子,魏府上的人若不继续问,那便很有可能先入为主,以为是她父亲相邀。
那么,他定会接下她的邀请。
那日赏花宴,她听说了几句,魏景也曾是国子监生,但以他的年岁,应该是比她要大两三届,但既然都是国子监生,他的兄长还曾是太子少傅,那他们便能算是同门,勉强也算是半个故人,她让连翘回的话,也并不算说谎。
只是那日在京城司门外,她对他的态度不算友好。
若是一开始便知道是她要见他,玉姝不敢保证,魏景会答应。
但思来想去,她还是怀疑魏景在沐阳一事上帮了她们,可他为什么要帮,这一点还没有想明白。
他刚来京都,应当是不愿得罪沐郡王府的,但原先在选秀上,他也主动提醒她,春芳楼那日也为她打了掩护。
若那魏侯爷只是恰巧是个热心肠的人……那倒有点意思。
时间过去了很久,从玉府驾马车去魏府只需半个时辰,午饭时间过去,玉姝再等了一个多时辰后,连翘才终于回来了。
人大喘气,是一下马车便来找玉姝。玉姝给连翘递去水杯,“你慢点说。”
连翘接过水杯,气喘吁吁道,“二娘子,那魏府也太荒凉了些,奴婢费了些功夫才确定自己没有找错位置。”
“那你可知他是否在府,他们怎么回复的?”玉姝并不觉得连翘会见到人,但若是能在府上,有人当日传个话也行。
“奴婢将您的话一一转述了,本来他们府上的管家一听是有人拜访,便想一口拒绝的,但魏侯爷此时刚好出门,与奴婢撞见了,后面是魏侯爷亲自问的,奴婢就按您的吩咐说了。”
玉姝有些意外,这也太巧了,“那他如何回复的?可否应了?”
连翘摇头,“魏侯爷好像猜到是您,他让奴婢转告您一声,他近日事务繁忙,无暇相聚,但得空会亲自来我们府上拜访。”
听这答案,玉姝皱眉,他的话怎么那般像是拿来搪塞她的。
“得空是什么意思?你问了没有?”玉姝问道。
连翘有些糊涂,她摸了摸头,说道,“奴婢没问。”
玉姝,“……”
很快,玉姝就知道那个得空是什么意思了,一连大半个月,那人都不得空,得空便是没有时间。
那句话,就是拿来搪塞她的。
玉姝之所以那般肯定,是因为春日宴开了,与几位世家娘子一同赴宴的路上,她听人说,魏景这些日子与长公主来往密切,还帮着长公主作画。
每到春日宴会,长公主殿下便颇爱留存美人美景美物的画像,说是便于收藏纪念,还能常拿出来瞧瞧。为此,长公主总会在春日宴前大费周章地寻优秀的画师,而且大量寻,最后在义卖上竞争,画作最佳者,可得白银千两。
玉姝前几年参加时,长公主对那些画像都不满意,因此,也没人得到奖赏。
走山路的马车有些颠簸,车内,玉姝同小妹玉昭坐在一起。
玉家小娘子玉昭年仅十一岁,她束着丱发,戴着粉色桃花带,模样俏皮可爱,这次是她第一次来参加春日宴,因而有些好奇,还觉得哪里怪怪的。
“二姐姐,春日宴不是宴席么?怎么还专门往山上跑,还一待要三四天?”她刚从外游历回来,已经见过了大山大河,总觉得就这破小山头的地方,哪里值得待三四天?
玉姝转头看玉昭一眼,“这话你和我在这说就行,等会出去可不能说了。”
“二姐姐!”见玉姝这般正经,玉昭奇怪道,“你怎的和大姐一样了?难怪爹爹说要我跟着你学,他说你马上要出嫁了,今后就我一个人去参加这些。”
没想到爹会这样告诉小妹,玉姝敛下眼睑,淡声说道,“那你好好学。”
察觉到玉姝兴致不高,玉昭跑过去拉住她的手,问,“二姐姐,爹爹没有与我说你嫁的是何人?可是那位郎君不得你心意?若是你不喜欢,不嫁就好了。”
“傻姑娘,哪有那么容易。”玉姝摸了摸玉昭的头,此时马车抖了一下,玉姝忙抱住玉昭,怕她摔跤,但很快马车停了下来。
“连翘,怎么了?”
连翘坐在马车外面,“回二娘子,山路不稳,路上太颠簸,前面有人将马车停下来了。”
“那我们也停一停。”玉姝说道。
马车内,玉昭仰起头,朝玉姝说道,“二姐姐,我在外面遇到可多这些山路了,夫子每次都说前路虽不平,但日后终遇坦途。”
玉昭的夫子胡留清,玉姝也认识,出身寒门,三年前他入京参加科举,大放异彩,考中探花,虽然连翘那时以为他能是状元,但探花也是非常不易了。只是没过多久,不知什么原因,他辞去了朝中的官职。
那人本想就此离开京都,但父亲惜才,出资助他开了一间私塾授学。
玉姝应声道,“胡夫子说的没错。”前路不平,但终遇坦途。
“夫子最后带我们去了江陵,二姐姐,江陵可比京都好玩。”玉昭说道。
玉姝有些羡慕,她们从前在国子监是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的。
“江陵水乡古都,你见着自然新奇,有不少世家未迁来京都前,府邸就落座江陵。”玉姝说道,比如安宁国公府,也就是魏景来京前的家。
“对的,我有个同门姐妹,就是阿露,她说她的堂兄就是降袭侯爷,之前在江陵还有心上人,后来被召回了京都,是一封信也没给那个心上人寄过。”玉昭说道,“二姐姐,你可不要嫁给这样的负心人,我和阿露都觉得他是在京都见了别的姑娘,想另攀高枝。”
“既是侯爷,还攀什么高枝。”玉姝说道,“你才十一,少看些话本子。”
“二姐姐,之前是你带我看的……”玉昭说道,但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手腕被人抓住。
玉姝抓住玉昭的手,忙问,“你那同门姐妹姓什么?”
“姓魏啊。”
“你是从京都出发的,都城世家哪里有姓魏的?”
玉昭想了想,歪头道,“二姐姐莫不是忘了,夫子在外也招学生,而且她还是你介绍给的夫子,阿露还说要不是他堂兄心有所属,你们凑成一对多好。”
“小妹!”玉姝突然记起,原先有人从江陵给她寄过信,彼时她一边打理家中店铺,一边又想着大姐出嫁一事,那封信她草草看过,只让回言说是可以跟着自家小妹一起学。
“给那位郎君回个话就好,既然他堂妹年岁与小妹相仿,不如等个一年半载同上私塾,胡夫子主张游学,不管在江陵还是在京都,都是一样需要出门在外。”
她那时已经年满十五,大姐十七出嫁,小妹才九岁,如今想想,正是两年前的事情。
但她怎么给忘了!
“小妹,是二姐姐糊涂了。”玉姝说道,“那你可知她那位堂兄年岁几何?”
江陵姓魏的侯爷大抵也只有如今那位,但他那个时候为何会给她写信?
“我不知,但是我听说他和阿姐你相识啊!否则当时怎会听你的建议,先读胡夫子的私塾,而不是进国子监?”玉昭说道。
有什么答案像要跳出来,玉姝突然紧张,她原与连翘说他们是故人相邀,但她哪里认识一个莫名其妙的外乡人。
除了那个突然不知所踪的小陪读。
“连翘,我要下车透透气!”玉姝喊道。
“二娘子,我们得天黑前到。”连翘有些为难,但现在前面的马车止步不前,她们也只能在原地等着。
“无事。”玉姝挑开车窗帘子,看了看四周,说道,“已经快到了。”
莺莺山本不算太远,马车行上两个时辰便能到,只是前一段时间雨水冲刷,石泥滑落,部分山路坑洼未整,十分难走罢了。
不过……
玉姝下了马车,看着前方这条泥石不平的山路,有些疑惑。
每年一度春日宴,长公主府向来十分重视,怎么今年会忘了提前休整这条山路。
作者有话要说:魏景:为夫从前鼓起勇气给你寄过信,那时才过三年,你就将我忘了个干净。
玉姝:你很委屈?
魏景:委屈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