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此时大办赏花宴,宴请世家子女,有人猜测是因选秀一事。
当今皇帝与长公主虽是同父异母,但长公主赵玥年长小皇帝十来岁,自小一同长大,二人感情甚笃。
赏花赏花,兴许赏得是来日入宫的花。
玉姝来的时候,便看见了好几位秀女。陈府上的三位娘子,与玉姝年岁差不多的年小娘子,还有张瑶的姐姐阿岚。
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些陌生的年轻面孔。
“这位小娘子瞧着面生,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张瑶也在受邀之列,她跟在她阿姐身边,随眼瞧见一位面生的漂亮姑娘就走上跟前招呼。
那女娘显然没有见过这般场面,她有些畏手畏脚,看见有人主动与她攀谈,她忙行了一个礼,“我……我是……”。
见女子十分紧张,张瑶奇怪地看着她,一旁的张大娘子张岚见状,责怪地看自家妹妹一眼。
“可是李大人家的小娘子,长得真是俏丽,今日便同我们一起赏花可好?”张岚说道,她听闻御史台李大人近日迎回一位从小在外养大的女娘,这里生的面孔不少,但长的这般俊俏,又能穿上绢绣华服的,便只有从前颇爱风流的李大人家的姑娘了。
女子有些惶恐,她瞧着阿岚,眼里露出感激。
来公主府前,爹爹让府上的婆婆对她进行了加急训练,因而她认出替她解围的姑娘是谁。“思月谢过张大娘子,张大娘子真如婆婆所说的那般亲和温婉,您参加选秀,定能高中。”
闻言,张岚神色异动,她勉强笑了笑,没有答李思月的话。
张瑶知姐姐心思,一时间有些生气,毫不客气道,“喂,莫不是有人教你将选秀当成科考,人人都想高……”
“阿瑶!不准无礼!”张岚制止她后面的话,若再说下去便会出了错。
“阿姐,我不与不相识的人在一起逛,我去找阿姝,就不陪你们了。”张瑶知道自己又差点说错话,她一向碰见与阿姐有关的事,就像脑袋缺了一根弦,常常让阿姐给她兜着麻烦。
张岚点了点头,正好看见玉姝过来,忙道,“阿姝,你盯着点阿瑶,莫让她惹出事。”
“谁盯谁还不一定呢。”张瑶扭头,走过去一把揽过玉姝的胳膊,拽着人就走。
清风拂过柳树梢头,玉姝朝张岚点头,她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张瑶离开。
一旁的李思月将她们之间的亲密都看在眼里,她很羡慕,但随着一步步踏入公主府中,这份羡慕又变成了另一种。
宴席设在公主府的后院,春日的池塘里尚没有莲花,但岸边的柳树碧绿翠芽,坐于池中亭环顾四周,一处景便开着一簇花,院内几百种花儿争相齐放。
稀缺的,常见的,迷人眼。
“阿姝,听闻新来的几位世家女娘都是从外地接回来的,有几位长得真是好看得紧,你知道的,我向来对好看的总是欢喜许多。”张瑶拨弄着桌上的花瓶,将花叶中的残枝一点点拨弄出去。
玉姝喝着春茶,好笑地看着她,“开春的时候,听说你将铺中上好的绸缎挑了一马车,害的铺子没有新货去开门迎客。”
“我看中的便都要了么。”张瑶不好意思地看向玉姝,“谁知道挑的都是新货。”
玉姝失笑,将她拨弄花草的手扯下来,当众拾掇花草,并不大好。
一旁有女娘子加入她们的谈话,“难怪我说月牙坊今年怎么不上新,竟是让你全拿了去。”
“先来后到,古之常理。”张瑶乐呵道。
“那你们觉得这次赏花宴,那些后到的女娘与郎君如何?”一女娘靠近她们说道,“要不是长公主这次设宴,我都不知道他们都长什么样。”
“我还不是,但我觉得她们不怎么样。”张瑶回道,“要是能来一个行的,该多好。”
那些世家请来一位容貌品性才华都极佳的,最好身世也比得上她们,让那皇帝一眼看中,那阿姝和阿姐的问题便全解决了。
张瑶遗憾地想着,她看一遍四周,花花绿绿的女娘们此时和院中的百花倒是映衬。
但今日百花虽好,却难有一枝独特。
赏花宴,长公主请来的并非只有女眷,只是女郎们爱聚在一起,围着池边的柳树花簇聊天欣赏,那女娘看向池亭的方向,小声说道,“听闻还请了几位新晋的郎官,尤其是那位魏侯爷,你们瞧瞧,可认得出来?”
池亭中央与廊亭处,男君们皆在,或坐而问道,或下棋品茶,亦或者赏花吟诗,但却不可多见的,他们没有一位敢望向池外岸边。
虽然秀女名册未正式下达,但他们心中清楚,岸边的那些姑娘不少已经进了名册,因而,谁敢多望一眼,便容易引来口舌。
长公主此时设宴,真是令人难以不多想。
亭子内,魏景穿着一身深色兰花锦绣服,独自立在亭柱边,将手中的鱼料一点一点向池中的鱼儿投喂。
一旁男君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唯他有些格格不入。
但在不久前,有人和他说,“魏大人,我们几家子弟中,唯您早早承了爵位,位分最高,今日和您同处,真是惶恐。”但此人说的时候没有一点惶恐的意思,他说完,行了一个辈分礼,惹得一旁人轻笑。
魏景没有在意这些,他手里握住鱼料,一口一口向池中扔去,他把握好了量,池中的鱼儿不会过饱,但又次次上钩,游到他面前不走。
沐轩见到的时候,他就看见堂堂的侯爷,朝廷的侍郎官,正心无旁骛地喂鱼,鱼群们争先恐后地往他的池边涌,那人倒是面无表情,一脸冷淡。
“原来鱼群都被侯爷引了过去,难怪那边一条鱼儿也没看到。”沐轩走向魏景,他年长魏景几岁,没有爵位世袭,但如今在梁丞相身边任职,说起来与魏景同袍。
见是沐郡王府那位颇为出息的庶长子,魏景收起鱼料,说道,“沐大人。”
沐轩微微一笑,眉眼间一抹风流意。
这模样倒是让魏景想起了沐阳,同是沐郡王府的子孙,嫡子沐阳声名狼藉,庶子沐轩却在朝如鱼得水,交口称赞,倒是有趣。
二人一番交谈,但没聊几句,忽闻得一声讥笑,“庶子同亲,你们两人倒是有的话聊。”
魏景蹙起眉头,只见身边的沐轩比他反应更快,转身面向来人,笑脸相待,喊出称呼,“刘世子,多日未见了,今日怎得空来赏花。”
见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懦弱畏惧,刘世子轻蔑地看着他道,“长公主宴请,我等怎好拂殿下的面子,倒是你那不成器的嫡弟可怜,庶长兄来此游玩,却不知道带上他。”
刘为是成平侯府世子,成平侯曾跟随左南王屡立战功,仗着往日的威风,刘为平日里就十分傲慢。
对方言语皆是讥讽,沐轩倒像没听出来,他还是笑脸对着,客客气气。
沐轩如今能够如鱼得水,确实有他一番本事。
魏景如此想着,眼神瞥向别处,他们的这般客套,却与他无关。
但魏景刚看向别处,结果刘为就将话题转到了他身上,“听闻魏大人是江陵人,听祖辈们讲,江陵曾是荒芜野蛮之地,流放过不少有罪之人,不知魏侯爷遇到过几个,可有一番身手保全自己。”
说着,刘为伸出手,刻意去推魏景的肩膀。
他听说魏景并不会武功,若不是其嫡兄早亡,也轮不到他一个庶子来继任侯爷之位。
相比沐轩能文会武,他倒要看看这魏景有何本事能受诏入京。
在刘为谈及江陵时,魏景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后又见对方伸手推向自己,他侧过身,顺势……伸出了脚。
“扑通”一声,刘为和池塘的鱼儿们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事发突然,看刘为像只青蛙扑向池塘,沐轩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柳岸边,女娘们听见落水声,纷纷往池塘边看去。
玉姝也朝那边望了过去,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他。
他站在亭中,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穿着一身深靛锦衣,姿态挺拔,眼中含笑意地看向池中。
她倒也不知他跟着那些郎君笑什么。
有人落水,是很好笑的事么?
“好你个魏景!竟敢推我下水!”刘为站在池水中,气急败坏地指着岸上的魏景直骂。
等认出落水之人,玉姝这才明白,这群人在笑什么。
“胡闹!”
刘为刚骂完,就有一道怒气自威的女声传来。
远远的,廊亭外,在众侍女的簇拥下,长公主赵玥穿着一身华丽的春日锦服往亭中走。
众人连忙行礼,齐声道,“长公主殿下!”
“殿下!您要为我作主。”刘为被人从池塘中拉出来,他满身污泥,身上散发出腥味。
赵玥沉着一张脸,她巡视四周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刘为身上,头上的珠帘让她自带着皇室的威严,冷声斥道,“你将宗室律令都学到哪里去了?竟敢众目睽睽之下,直呼侯爷名讳,眼中毫无尊卑可言!”
“殿下!”刘为顿时惶恐,他狼狈着一身,不敢再多言。
长公主捂着鼻子,一边挥手,命令道,“来人,快带他下去换一身。”
很快,就有人带走刘为。
长公主松开手,又再次环视一圈,最终看向一人,她笑着说道,“子宸,几年未见,走上前让本宫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