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行进中的托尼突然举右拳。
后面的五个人原地蹲下,抬起枪口,指向前方。
卡佩罗也没有了平时疯疯颠颠的劲儿,尽可能减小声音,来到托尼身边。
树林里很宽敞,树与树的间距保持在三米以上,植被不算茂密。
但是地上的草地虽然低矮,可是看在行家的眼里,藏几个人还是一点儿问题没有的。
托尼没有说话,他指了指自己的两点钟方向。
卡佩罗朝着那边看去。
他的经验要比托尼丰富得多,虽然他们什么都没看到,可是卡佩罗赞同托尼的感觉。
那个方向好像有人!
卡佩罗轻轻捏了一下托尼的脖子。
两人退到一棵树后面,趴在地上,继续仔细地观察着。
只要有人,就一定会有破绽。
微风吹过树林,今天有点儿阴天,好像要下雨,空气又阴又冷。
托尼指着平坦的草地上,两点钟方向离他差不多有六十多米的一处。
那里几乎超出了肉眼可以看到的极限。
卡佩罗朝那个方位看去,旋即疑惑地看托尼。
托尼比了一个人的手势,单掌下压。
在草地上,趴着一个人?
卡佩罗再次朝那边看。
一股更大的风从树林中经过。
卡佩罗瞪大了眼睛。
是的,是有人,还不只一个!
草地上一如既往,没什么特别,只有风吹过的时候,才能看到。
人的身上有伪装衣,跟草地几乎混在一起,可是在风吹过的时候,人的形态隐隐约约从草地上显现出来,虽然风过以后,荒草恢复了正常,再次把人隐藏于地上,可是那里有人的事实已经被确定了。
藏的真好!
卡佩罗自问自己就够擅长隐藏的了,但是这帮家伙显然更高招,要不是有风,任谁也很难发现他们。
他朝着托尼比了个赞,然后继续朝其他方向扫视。
托尼没有得意,经过在波斯尼亚九死一生的考验,再加上强化药水的使用,他的心理素质有所提高,再也不会因为一点儿成绩就沾沾自喜。
既然发现有人,就得找到一共几个,都分布在哪儿。
“哗……”
风摇动着树枝。
风可以成为食肉动物的朋友,因为可以站在下风处,隐藏自己的气味,向自己的猎物发起猝不及防的攻击,同时风也可以成为猎物的朋友,食草动物可以凭借风送来的味道闻到一些经验欠佳的食肉动物带来的危险。
但是风就是风,它没有任何倾向性,只在于谁更擅长利用它。
托尼查完了,跟卡佩罗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15个人!
卡佩罗点头,这跟他数的数字一样。
要是有出入,就得重新数。
在这种小规模冲突中,每一个人都是非常重要的,这直接决定了呆会儿的冲突中敌人的方位,还有自己会有多大的伤亡,忽略了一个人,就会给己方带来灭顶之灾。
卡佩罗朝后走去。
在十米后的大部队里,卡佩罗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前面敌人的大概分布。
以水塔为中心,这些人布置了一个半月形包围圈。
枪口是朝着水塔方向,所以不大可能是带走邵乐的人干的,不然警戒应该向外才对。
但是他们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就好像只是趴在地上好玩。
水塔附近除了两辆车以外,再有就是四个警戒哨。
多余的人都进了水塔里面,一直没有出来,就算里面的人出来,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搜索整片树林。
他们没有这个时间,更没有这个必要。
也许多加几个监视器会好些,但是安上那东西只会让这里更显眼。
“好吧,”卡佩罗压低声音,趴在地上,跟其他五个人交流着,“我们有十五个敌人在前面,但是我们只有六个人,所以我的计划是等。”
“等?”五个人对看了一眼。
杨欣第一个反应过来,“等邵乐从里面出来吗?”
“对,”卡佩罗说,“我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想干什么,可是既然是针对水塔进行布置,一定是打算进去干点儿什么,如果是冲着邵乐去的,那可要费些功夫,而且现在他们的力量分散,我们最多赶走他们,无法全歼,所以我们等,等他们以为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攻进水塔的时候,从后面来一下,相信只要时机把握正确,他们无路可逃。”
“好”
商量好的六个人散开队形,朝着前方移动。
在托尼的两边,六个人布成了另一个包围圈,把前面的人包在里面。
而内圈的人也没有让他们等太久。
一个人突然从草地上站起来,开始朝前突进。
另外十个“草人”也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朝水塔方向前进。
一个两人狙击小组在托尼十点钟方向一截枯木后面建立了狙击阵地。
另外还有一名机枪手架起了一支轻机枪,在12点钟方向设立了机枪阵地。
树林里密布紧张的空气。
“扑扑扑扑……”
正守在特勤车边聊天放哨的黑衣人伴随着加装消音器的突击步枪射击声,栽倒在地。
十一个人轻车熟路地进了水塔。
其中一个迷彩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上前一步,把破门炸药粘在看似空无一物的水泥墙上,然后朝后退去。
十一个人守在外面,每个人脸上都是绿黑相间的迷彩伪装油。
破门手拿起遥控器,摁了一下。
“轰……”
地上的垃圾和水泥碎块就好像暴雨一样席卷着水塔里的一切。
外面的人早已经戴好了防毒面具。
领头的迷彩脸竖起三根手指。
两根手指,
一根手指,
握拳,张开!
十个人依次闪进去。
地下室里的邵乐正瞅着面前的科尔贝,打算答应下来。
看起来这个买卖很划算,虽然这样很可能跟俄罗斯安全委员会交恶,可是如果邵乐赢了,他在海德堡只要不是闹的太不堪,基本上就算是可以安然无事了,就算将来布雷默无法提供必要的帮助,有了联邦军事情报局的庇护,他也可以活的很好。
风险当然也是有的,邵乐深知这帮情报局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在电影里,这些人要么正义,要么潇洒,风度翩翩,每天都在为全人类谋福利,但是只有踏入这个圈子的人才会清楚,那只不过是假象,常年与黑暗打交道的人,不可避免地要被黑暗所侵蚀,在严格保密的状态下,是长期缺乏监督和约束,且拥有特殊技能的专业人才,他们会像贪婪的巨兽,榨干你身上的全部剩余价值,然后像抛掉一个没用的垃圾一样把你扔在一边,让你自生自灭。
可如果你拒绝给予他们想要的,结局也是一样。
国家赋予他们的特权,可以让他们在只有他们才知道的范围内为所欲为。
“好”邵乐还没把话说完,耳朵里就只听到“轰”地一声响。
然后就是“嗡”地一下子,脑袋都蒙了。
他头也不回地一脚踹翻面前的桌子,翻到后面。
“突突突突突……”
听起来像是连射的子弹横扫着室内的一切。
猝不及防的十一个黑衣人原地举枪反抗,但是对方显然是此中专家,不用看就知道里面的人大概会站在什么样的方位,所以都没有瞄准,就对室内展开了扫射。
而仓促应战的黑衣人则只能对着被炸开的大门发射着不知道打没打着的弹药。
双方对射的子弹在并不算大的空间里划出一道道代表死亡的光亮。
“咚”
邵乐感觉背后被撞了一下。
一发子弹打在桌面上,被弹开了。
防弹桌子,安全屋里有这个东西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做最后一搏之用。
四个就站在两个人身后的黑衣人总算从最初的攻击中回过神儿来,试图朝着桌子后面靠近,在被打倒两个人以后,终于有两个人缩到了桌子后面。
一个黑衣人的大腿上鲜血淋漓,但是他没有抱着腿哀号,而是咬着牙利索地换着子弹。
他的手上只有一支MP-7冲锋枪。
邵乐拔出自己的手枪,但是没有探头出去射击。
人都看不到,打个毛线!
“嘿,我说!”他朝一边还在拔打手机的科尔贝大叫,声音很大,可是在枪声里还是连自己都听不太清楚,“这是你们的欢迎仪式吗?我还没打算加入你们哪!”
科尔贝哪有这个心思开玩笑,他冷静地拨打了应急电话,“我是科尔贝,我在012号安全屋遭到袭击!增援!马上增援!”
枪声突然停止下来。
邵乐的心也跟着一紧。
对方撤了?
邵乐从系在腰上的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扔在桌子边的地上。
在镜子里,桌子以外的空间横七竖八地躺着黑衣人的尸体,门口下来的三个人已经建立了一个防线,后面跟上来的人在他们前面建立了新的防线,然后范围逐渐扩大。
“突突”
邵乐别过脸去。
“啪……”
地上的镜子被打碎了。
一块镜片划过邵乐的手背,带起一溜血珠,但是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就封口,愈合。
邵乐突然把手里的手枪伸出去,
“砰”
正好击中左边正朝桌子后面靠过来的一个人的脸。
“啪”
防毒面具的圆形镜片碎掉一块,那个人仰面栽倒。
两个仅存的黑衣人也抬起上半身,朝着对面扫射。
“哒哒哒……”
弹雨横飞,但是骤然中止。
两个黑衣人一头栽倒在地。
“咚咚咚……”
桌面像是被铁锤锻造的宝剑一样,叮咚作响。
子弹像雨一样落在上面。
邵乐放下手里的手枪,开始做深呼吸。
接下来是近身格斗的时间,他们不会给他再开枪的时间了,这个时候把手伸出去只会被马上打断。
一边的科尔贝终于露出一丝恐惧,看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把别人的命舍掉他可以无动于衷,轮到自己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淡定了。
“你买保险了吗?”邵乐朝他大叫道。
“什么?”科尔贝糟心地反问,声音都是抖的。
“人身保险!”邵乐又重复了一句。
“买了,怎么?”
“那你老婆一定会很开心!”邵乐从包里抽出一把匕首,横在身前。
“我们刚离婚!”科尔贝从地上黑衣人的手里把冲锋枪拿起来,拆下弹夹查看了一下弹药情况。
他不想死,可是如果避免不了,至少可以死的有点儿尊严。
“那太遗憾了!不一定又便宜哪个幸运的家伙了!”邵乐吼完深吸一口气,等待着。
枪声再次停止。
有换弹夹的声音。
邵乐由原来躺坐在地,突然变成跪姿,做势就要冲出去的时候
“啪”
正守在门口的一个人脑袋边上突然绽开炫目的白光,白光闪过以后,他的上半身消失不见。
只差两米就到桌子边上的面具人们下意识地回身查看。
“啪啪啪……”
炫目的白光接连在后面亮起。
“嚓……”
附近十米内的目标全部中招,挨着一下,无论胳膊还是腿,顷刻之间化作乌有。
面对突然而来的袭击,面具人们做出了错误的反应,他们放弃马上就要到手的战果,转身应战。
攻守转换,原来肆意屠戮的面具人们成了被屠宰的对象。
室内除了桌子后面,再没有别的遮蔽物。
门口偶尔露出一两只枪,火力始终不间断。
弹道被刻意地压低,确保每一发子弹都能不会打中桌子,而只要碰到障碍物的子弹,马上爆出一团白光,涤荡着周围十几米以内的一切。
战斗在不到半分钟以后就结束了。
“呀”
科尔贝终于攒起勇气,跳起来也不看人,就是一通的扫射。
“哒哒哒……”
邵乐反被吓了一跳,他只好看着科尔贝打光枪里的子弹,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去碰他。
“咔”
空枪挂机的声音几乎马上就响起。
MP系列的枪射速极高,哪怕是满弹夹,连发最多也就撑不到五秒。
科尔贝这才睁开眼睛,有点儿发蒙地看着满地残缺不全的尸体。
邵乐这时候才站起来,把他手上的枪轻轻地接过来,然后用残酷的现实粉碎了他的想像。
“一个都不是你杀的,别想太多。”
卡佩罗的脑袋快速地在门口闪了一下,又缩回去。
“嘿!邵乐!里面那个傻笔还会再乱开枪吗?”
邵乐笑起来,“没事,下来吧!他没子弹了。”
卡佩罗这才带着罗布科走下来,先是检查了一遍地上的尸体,然后才走到邵乐的身边,正笑眯眯地要跟他说话的样子,但是回头就是一记枪托,正砸在科尔贝的肚子上。
“你马的!老子救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都打完了你开个屁的枪!”
邵乐赶紧拦下来,“好了好了,一看就是常年坐办公室的,没投降就不错了。”
再从水塔里走出来的时候,邵乐有些意气风发。
他有了一支可以信赖的团队,人数少了点儿,可是靠得住。
外面的五个人正在警戒着,并没有因为结束战斗而放松警惕。
“达达达……”
远处的空中出现了直升机的身影。
科尔贝的手机响起来。
“是我的人,”科尔贝接完电话以后,跟正要离开的邵乐说,“谢谢你救了我一命,不过工作就是工作,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吗?”
“你现在还想把交易完成吗?”邵乐指着水塔里面,“那些尸体好像表明俄罗斯人不想谈下去了。”
“总要试试,”科尔贝坚持道,“肖恩,你不吃亏。”
看来那个德国人对他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好吧,”邵乐答应,“不过我保留随机应变的权利,你看起来不太可靠,另外”邵乐抬起头,看着天上越来越近的直升机,“查一下你的内部吧,他们对你们的了解简直比你的特勤队还熟悉。”
一次简单的突袭背后是复杂详细的准备。
这些人早就在此埋伏,表明他们肯定目标一定会来这儿,水塔内部的大概布置他们也有所了解,使用炸药的量也控制的刚刚好。
没有内鬼几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