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十一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很好老师的接受解释,说:“没事儿,也就差了一点点。最后的反应还算挺灵敏的……”
老顽童听得嘿嘿笑起来,像似一个得了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云十一继续引导着:“您想啊,您至少能活到两百岁,两百减去一百零八也就是九十二,也就是您至少还有九十二年可以吃烤鸡。何必怕现在才知道配料?哭就更没必要了。一餐吃两只,一天三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以这样算,你一年就可以吃两千一百九十只,九十二年算下来是二十万一千八十只!”
老顽童一下子狂喜,张大嘴巴,长长的“哇!!!!”了一声。接着,又回头看向云十一,乖学生似的讨教:“很多吗?”
云十一无语哀叹,对一个数数这么差的人,千的概念确实太大了,万的概念就根本不能提。只好夸张地点头又点头,“当然多!很多很多很多……”
老顽童乐呵呵大笑起来,满脸白花花的胡子上下颤动,像极一个搞笑版的圣诞老人。笑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脸一垮,白眉头一皱,整个人也焉了。
云十一侧头,继续手里忙碌的动作,忍不住问:“又怎么了?”
老顽童一屁股坐在地上,闷闷不乐地吃起来,嘴里模糊不清:“我徒儿不肯我吃太多肉……说什么一天只能吃一只鸡……哼!说什么以我名字命名的酒楼开满天下……我吃不用钱……满天下有什么用?!我都不下山!……干嘛不开在山顶上……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趁他现在不在,我赶紧吃多些。”
嘴里塞满鸡肉,他说得又快又模糊,低头苦干的云十一听得不怎么清楚,只听得模糊一两句,便顺口说:“吃吧,我也喜欢烤鸡,难得你这么欣赏我的手艺,就好好吃个饱!”
有人不肯他吃饱?唉……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强要他看着美味嘴馋滴口水,怪可怜的。想着想着,脱口而出:“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要吃饱睡暖,乱事不管。吃个东西还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哪还有啥人生趣味啊!”
老顽童“哈哈……”大笑起来,右手狠拍几下大腿,“啪啪!”几声巨响。
“你这女娃子年纪不大,说的话却有道理得很——我喜欢!说到我心坎上去了!”说着便兴高采烈地鼓起掌来,开心地晃动圆嘟嘟的矮胖身子。
云十一见他如此,想起她的小嘀咕,禁不住呵呵笑起来。悦耳清脆的笑声,弥漫在凌风阁的前院中,火花映着她娇俏灿烂的笑容,美得让天上的一弯月儿也暗自羞愧,藏在云层中,隐约难见。
老顽童大口啃咬着烤鸡,认真称赞道:“你这女娃长得真俊,跟我那徒儿一般好看。难怪你一个人需要那么多暗卫守着。放心,我一会儿走的时候就给他们解开穴道。”
云十一侧头挑眉:“解开穴道?!”
游弋在她身边不远处安排人暗中保护,但她却从没见过他们的身影,更不知道切确的人数。他们都被点穴了?传说中的点穴大法弹指神功?哇塞哇塞!
老顽童憨憨笑着,歉意连连说:“我只是怕不给烤鸡吃,才点的……我老远就闻到香味跑过来……你别赶我,我现在就给他们解开!”说完,如闪电般飞上树梢,又飞到凌风阁顶上,来回几下,眨眼间功夫便又回到跟前。
看着目瞪口呆的云十一,小心讨好地说:“都解开了……能把这只也给我吗?”油腻腻的手指着正散出浓浓香味的烤鸡。
云十一愣愣地点头,用崇拜超级大神的眼光盯着,手一把递过烧鸡,双手合一:“大神啊!给您吃个够——收我为徒吧!草上飞轻功、弹指神通点穴大法什么的……有多少教多少!”
老顽童埋头吃着,嘴上模糊说:“你这女娃乱说什么呢!听都没听过!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徒弟……我后悔死了!被他管这儿又管那儿,不收了!”
“不收了?那我就不给您做烤鸡吃!”云十一假装想抢回他手中的烤鸡,心里暗猜:他一下子吃了好几只,肯定十分喜欢这烤鸡。瞧他刚才的说法,管住他的吃必定是他的软肋。
果然不出她所料,老顽童赶紧把烤鸡塞进腋下,讨好地笑道:“这鸡可好吃了……嘻嘻……”见云十一似乎在生气,又赶紧补充:“要不,就让我徒儿教你吧。他得我真传,有我七八成功力了。这儿还有烤鸡……”油腻腻的胖手指又伸向一旁树枝烤架。
云十一身形一动,迅速挡了过去,刚好隔开他和烤鸡的距离。狐疑挑眉:“七八成,有多好?厉害不?”
既然要拜师,就要挑个好点的,可不能随便学些三脚猫功夫,贻笑大方。他是大神没错,没见过他徒弟,万一是装神呢?
老顽童忍不住踮起脚尖,贪婪地探头探脑,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烤鸡瞧。听她如此问,翻了翻白眼,冷哼连连:“我的徒弟不厉害谁厉害?!天底下能胜过我们师徒的人还没出世呢!哼——瞧你!哎……瞧你长得这么俊,要不你就嫁给我徒儿吧。他老大不小还没媳妇呢。他那老不死外公三天两头让我催他娶媳妇,我都烦死了。小女娃,你就嫁给他,想学多少就让他教多少!”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聪明建议,乐颠颠地笑着,胡子白须一颤一颤。
云十一满脸黑线:这是什么逻辑?拜师学个武功还得以身相许?!如果以老头儿的特有逻辑,她在现代的老师师傅一大堆,她岂不是超级重婚狂?牢房都被坐穿……
毫无商量余地,摇头又摇头,坚决否决:“不嫁!”
“为什么?”一个冷清如玉的声音缓缓问道,带着丝丝怒意。声音明明不大,却是从远处传来。
云十一吓得瞪大眼睛!
一老一小同时抬头:只见一人迎风飞来,衣抉飘飘如仙,俊朗飘逸——正是游弋。
顶上的人俊逸如仙,风采如画,低下的两人却毫无欣赏之心,同时翻了翻白眼,各自散开。
云十一忍不住冷哼,她难道会为了学那一招半式的武功就把自己给卖了?她不随便捡个人嫁,难道他还不高兴,还敢问为什么!
老顽童则连忙转身,小短腿一踢,衣摆像有生命力一般扬了上来,—把接住,奔向那一排烤架上的烤鸡。
游弋挺拔的身形在半空疾驰而下,衣袖一甩,地上的一堆松树枝被卷起,迅猛如龙卷风一般扫向老人——
云十一察觉不对劲,立刻转身。只见手指刚接触到烤鸡的老顽童堪堪收回,掌心一推,一串白色的烟雾瞬间形成,喷向拼命向他扫过来的龙卷风。
“轰!”一声巨响!
强强相撞,只感觉到一个巨型的漩涡向外扫开,把周围的火堆,树枝、树叉、烤鸡刮得乱飞。云十一感觉一阵强风袭来,本能连连后退,但还是被吹得身形乱晃,差点儿摔倒。手往身侧一抓,勉强稳住身体,是她搭的烤架,上面正是她刚烤好的三只烤鸡。
我的乖乖!这是闹哪一出啊?!
眨眼功夫,只见在树枝烤鸡枯叶草屑乱飞乱串中,一白一浅绿身影互相绕成一团,电光火石,让人眼睛忍不住刺痛,睁不开来。
云十一“哇哇!”地惊讶起来,艰难地睁大眼睛,忍不住暗叹:高手过招,堪比魔幻电影啊!
狂风乱飚中,隐约可见浅绿色身影慢慢推进,锐不可挡!
云十一大声喊道:“游弋!快住手!”一句话也不说,就直接动起手来。他这是怎么了?
声音刚下,狂风停了,东西也停了,“啪嗒啪嗒!”往下掉,如下冰雹一般。
“哇哇哇!!我的烤鸡啊!”老顽童心痛地喊叫,看着地上沾满草屑土屑枯叶的垃圾混合烤鸡,又嚎嚎大哭起来。
云十一见地上天上乱遭遭一大片,又见自己忙乎半个晚上的劳动成果直接打入垃圾行列,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身旁正一脸风轻云淡整理长袖的人嚷道:“游弋!你这是干什么?!”
听到她的河东狮吼,正哭得满脸泪痕的老顽童惊讶地回头,紧紧地盯着他们看,连哭也忘了。
游弋没有回答,低着头继续整理着,扫掉衣领处的一丝草屑。
云十一见他如此,一巴掌拍在他胸口,凶巴巴道:“问你话呢!哑巴啦?!”游弋宽阔健硕的胸口“咚!”的一闷响,但身子却纹风不动,挺拔依旧。
一个大大的抽气声传来,正是满脸泪痕看得津津有味的某人。
云十一顾不上其他,甩手在他坚实挺拔的胸口啪啪打了几下,扭过身子去,表示她生气了!
这人向来冷静风轻云淡,今晚究竟怎么了?二话不说见人便打,还把她辛苦一个晚上的烤鸡直接升级为垃圾。现在还故意不回话学起哑巴?!她能不气吗?!
游弋见她似乎生气起来,心里一阵阵刺痛,实在受不了她转身不看自己的背影。脚轻迈,忍不住凑近,低低劝道:“不气了……”。
游弋内心暗怪自己,好看的剑眉微蹙,满脸悔意,低声哄道:“不生气,听我……”话还没说完,一阵洪亮的笑声哈哈地响起,打断了他。
“哈哈哈哈哈……!!”老顽童一屁股坐在地上,笑个不停,胖乎乎的身子甚至打滚起来。
云十一瞥了一眼那不停翻滚的胖墩子,直接把他列入可以忽视的黑名单。这怪老头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疯疯癫癫的。
游弋则连瞥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直接忽视。
老顽童笑哈哈指着游弋,大声道:“你这臭小子也有今天!你也有人治了……哈哈哈!回头我一定写封贺喜信给你外公……哈哈……!”
游弋终于正眼看他,抿了抿嘴,清润如玉淡淡:“这是我的妻子。”
老顽童点头称好,继续拍掌笑着,摇头晃耳乐颠颠的。
云十一俏脸微红,瞪了游弋一眼,挑眉问:“你认识这老人家?一见面就打起来是你们的打招呼方式?”
游弋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这时,老顽童蹑手蹑脚走近,讨好地看着云十一,笑眯眯道:“小女娃,你看地上这些……都不能吃了……”
云十一低头一看,满地狼藉中,好几只烤鸡面目全非,看不出一丁点烤鸡样,还有七、八只没烤的,有些直接上树,有些成了草屑土屑包鸡,脏得不像话。
老顽童又笑眯眯说:“肯定不能吃了!你手上的这三只……嘻嘻……”眼露贪婪之光,口水直咽口。
云十一皱眉,瞧着他满头满脸的白花花,有些不忍,但还是难为情地解释道:“老人家,刚才您已经吃了五、六只。这些本来是我为别人准备的,如今只剩这三只完好,我明天要带上山顶送人。”
老顽童满脸失望,听到最后一句,却嘟着嘴巴开心问:“上山顶?找我吗?”
游弋瞥他一眼,墨玉般的黑眸闪过一缕幽光,嘴角则微微翘起,眼里浮现笑意。
云十一没好气地指了指身边的人,瘪瘪嘴道:“找他师父!”这老人也是崇武派的,应该认识游弋的师父吧。
“这些是送他——师父的?”老顽童指了指地上、树上的狼藉烤鸡,话语有一丝颤动。
云十一点了点头,看清他眼里深深的懊悔,轻轻挑眉。
“哇——啊!我可怜的烤鸡啊!早知道就不打了……哇哇!!”凄惨喊声响起,一个飞身,圆胖的身子直接贴在后面的树干上,哭得悲痛欲绝。
云十一听得清清楚楚,瞪大眼睛,腾地一下转过身去,“他是你师父?!”既惊讶又肯定的语句,但内心的笑意却泛滥如潮。
“嗯。”游弋淡笑对她点头。
师父一见他来便想拿了烤鸡赶紧走人,他只好出手阻止他。他一向不懂得控制食欲,暴饮暴食,尤其喜欢肉类。但每次吃太多肉就会引起血脉不通畅,所以他才会动手相拦。
云十一愣愣地看着那个仍贴在树上哭泣的老顽童,慢慢地点头,侧头,很夸张地点了点头,说:“不愧是你的师父,果然非同凡响——够可爱!”本来把他定格于武当张真人的范畴内,如今只好把他当成周伯通的双胞胎弟弟,内心忍不住笑翻天。
游弋嘴角舒畅上扬,俊朗无瑕的脸上闪过无奈,笑了笑:“调皮!”
瑞木端着煮好的清粥走出小厨房,走向前方院子,却听到一声“哇哇!!”的哭声,忍不住一顿,脚下的步伐加快。
只见柔和月光下,一个身材矮胖的老人家死死抱在大树干,满头满脸白花花一片,看不到他的面容,只看到树干上流淌着一道水渍,蜿蜒流下,一直延伸到地上。
“哇——啊——!我的烤鸡啊——哇——啊!”哭声继续,眼泪继续,仍是嚎嚎大哭,但声势明显弱了一些。
云十一在游弋怀里抬头,看着仍贴在树干上的老顽童,忍不住莞尔。朗声道:“老人家,你就别再哭了!不就是几只烤鸡嘛——你已经哭了快半个时辰。”
微微抬头,对上墨玉般黑眸的清润如水,说:“你也劝一下,都哭了好久了。”这师父是怪了点,可爱了点,不过年纪毕竟一大把,又哭了好些时间,做徒弟的应该心疼一番才对。
游弋风轻云淡地瞥了那贴在树上的老顽童,继续抬头望月。
怀里的云十一推了他一下,催促道:“你就劝劝吧!”实在无法想象他们师徒是怎么一个相处法,身份倒置一下,似乎才可能给人想象和接受的空间。
游弋欣赏着冷清秋夜的月色,声音淡淡:“有一次傲日嘴馋偷吃了一只烧鸡,他哭了三天两夜。后来每次传信要烧鸡吃,总要提醒傲日不许偷吃。”言下之意很明显:他爱烧鸡,没了烧鸡就会哭,我不会劝的。
云十一满脸黑线,想起她看过这老顽童的飞鸽传信,“让你那只骄傲的鸟把东西驼上山就行,记得叮嘱它不要偷吃为师的烧鸡,知道吗?”这一句话仍十分清晰记在脑海中,当时她就猜他的师父肯定逗比得很。
但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么逗!一只烧鸡,三天两夜。侧头看着地上树上的好几只烤鸡,云十一觉得耳朵有些微微刺痛。
清脆悦耳嗓音响起:“老人家,以后我再烤给你吃!只要你不哭了,我现在就把手上的这三只都给你!”他不出声劝,她只好自己出马。解铃还须系铃人,哭鸡还须再给鸡。
果然——哭声戛然而止。一阵疾风刮来,老顽童已到跟前,笑嘻嘻道:“真的?!都给我?还烤给我吃?”脸上的泪痕仍清清楚楚,笑声却已自然溢出。
云十一差点儿笑出声,刚要回答——
游弋冷冷地拒绝道:“不行!”
老顽童拉长着脸,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嚷道:“又不是问你!我问你媳妇呢。”
游弋听着那声媳妇,眼里的冷意少了许多,没有继续开口。
云十一俏脸微红,清了清喉咙,说:“这些都给你。但你今晚不能再吃了,留到明天、后天再吃,能做到吗?你能做得到我就把这三只烤鸡都给你。”
游弋刚才暗自解释,他师父一吃肉就停不下来,但一吃多就会容易血脉受阻,所以他一直想方设法阻止他吃肉。
老顽童挑起雪白的眉毛,迟疑地问:“才三只?……怎么够?还要明天、后天再吃……”刚想讨价还价,云十一赶紧抢先:“做不到可就什么都没了!”
老顽童嘟起嘴巴,无奈看了看云十一俊俏脸上的坚定,又瞪着那烤鸡狠狠地瞧着,似乎做出重大决定:“好!我明天后天再吃——不过,你什么时候烤给我啊?多少只啊?”
云十一忍不住清笑出声,道:“我一向说话算数。放心,我下次一定烤给您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骗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头儿,她怎样也说不出口。
“嗯——可你是女子,女子的话也能驷马难追吗?”老顽童抬眼瞄了她一下,圆溜溜的眼睛带着怀疑,呐呐问道。
云十一听得眉头轻蹙,脚步一踏,走前一步,朗朗开口:“君子重信守诺,贤明之举措。君为尊称敬语,并不单单只能是男子。难道女子就不会守诺守信?判断一个人能否重信诺,是要靠这人的言行能否一致,不出尔反尔,不随意反悔,而不能单纯从性别来判断,对吧?”回头问了一声。
游弋一笑,点头称是,眼里的闪过褒赏之光。
老顽童听得似懂非懂,看到游弋眼里的赞赏和点头动作,他也立刻跟着点点头。
这时,游弋淡淡开口:“师父,你收到随运的传信,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