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晚深夜,小溪小流水满,大河流也都涨水。一众还在“明月园”里呆愣住的佳丽们也吓坏了,四处奔走。
奈何水流涌出甚大,佳丽们摔的摔,倒的倒,尖叫声,呼叫声,哭喊声……乱成一片!
游大管家和一众侍卫连忙下水救人,可怜佳丽们都是深闺女子,一直坚守着不能与男子随意亲近的死板观点,不仅不敢将手伸出让侍卫们拉起,还嚷嚷着侍卫不许靠近。
侍卫们眼见事态紧急,那些小姐们还如此死脑筋墨守成规,喊了多遍她们仍是不听,无奈只好站在边上瞧她们挣扎。
肥波气得大饼脸涨红,拼命扯着嗓门大喊:“保命要紧!保命要紧啊!小姐们……”
水流愈发凶猛,一向养在深闺的她们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吓得乱哭乱喊,脚上腿上衣裙上都是水。眼见大水快漫到大腿上,她们尖叫着,拼命地喊救命,抱成一团,倒成一片。
流金清水赶到,怕待会儿出事,连忙让众侍卫下水救人。于是,有人被打横抱起,有人被拉起拽起,有人被一把揪起,有人被拧起乱扔……
游大总管嘴上嚷嚷:“你们这些兔崽子!怜香惜玉懂不?懂不?”心里却是笑翻了天,幸灾乐祸着。让她们伸手不要,偏偏要弄成这般狼狈。
众女婢和仆人听说“明月园”里出事了,连忙赶到门口想进去,却让侍卫们拦住无法得进。
德贵妃一早便下了命令,为避免人多事杂,所有郡主公主小姐都不许带下人进园。侍卫们坚守命令,根本不给放人。
后来,只见自家郡主小姐哭着抽泣着,被侍卫们拉拖抱着走出大门。众女婢仆人吓坏了——不是说参加中秋盛会吗?怎么搞成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游大总管威严喊道:“你们先不要惊慌,立刻将你们家郡主小姐带到各自的住处,安排姜汤让她们喝下保暖,换好衣服不要受寒。你们主子如果问起,就实话实说。因为‘明月园’里的水池坏了,到处漫水,还好有一众侍卫赶到救下你们家的小姐。一会儿各家派一个人到前方的库房,每位小姐领一根千年人参,十斤燕窝,十匹苏锦,让各位小姐滋补压惊,换一身好衣裳。”
各家仆人女婢听到后立刻千恩万谢,心里暗赞:不愧是游龙山庄,出手就是大方阔绰。
天一亮,又羞又无奈的各家小姐郡主便纷纷请辞回家。
“怎么?不就是一个小洞吗?至于到现在还生气?”云十一嘿嘿笑着,故意忽略重点。
游弋一把捏住她的嫩滑脸颊,笑哼哼:“一个小洞而已?你们这个小洞害我游龙山庄一下子损失了好几百万两……”
“这个小洞让一众叽叽喳喳的女子立刻夹着尾巴逃回家,你还不满意啊?难道你想留她们?那就让她们在你的山庄里好好地住上一段日子,一天多给你合奏几曲……”
“别!别!别!”游弋立刻白了脸,一想起前晚上那群女子的所谓合奏,狼哭鬼叫的魔音仍让他心有余悸地痛苦着,哪里敢再来一回。
云十一见他如此,冷哼:“那还不多谢我和哥哥?!要不是我们哥俩,你游庄主就天天等着被合奏摧残。”
游弋连忙点头,煞有其事地抱拳:“多谢!多谢!”只要能让那群恐怖的女子早些离去,他就算是给她拜了拜,也是心甘情愿得很。
云十一哼哼地点头,给他“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看着他从没如此可爱的模样,却忍不住呵呵地大笑起来。游弋也是忍俊不已,朗声笑起来。
马车悠悠,笑声不停。
“嘭!”
御书房里,一明黄身影狠狠地拍了一下御用书桌。
“皇上请息怒。”底下的一个黑衣身影连忙跪下。
明黄身影重重地哼了一声,愤怒开口:“息怒?!息怒?!如何息?!你给朕说说,该如何息啊?!”
黑衣人磕头,冷静熟练答:“皇上您是千金之躯,万民还要仰仗你的庇护,千万要以天下万民为念,保重龙体啊!”
明黄身影听罢,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冷哼道:“是啊,朕还要好好地保重龙体,看这臭小子如何闹腾!”
似乎想起了什么,威严冷声问:“德贵妃就一把昏了?也没说他什么?”
黑衣人抱拳答:“贵妃娘娘可能也是接受不了这个事情,就在‘明月园’里昏了过去。太医说娘娘需要静养,所以趁月色便乘鸾车回宫了。现在已经到了‘德厚宫’,她的随从太监过来想禀明情况,谁知皇上早朝后便接见宰相大人,所以太监便留话给了御前侍卫。”
明黄身影又是一道冷哼:“没有的东西!”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德贵妃在游龙山庄晕倒,那游弋可有为她把脉,或是请其他人替贵妃把脉?”
黑衣人仔细想了想,答:“回皇上的话,没有。”
“自始至终都没有?”一身明黄的人眯眼确认着。
黑衣人果断地摇了摇头:“没有。游弋庄主虽然医术深得神医真传,但甚少出手救人。当时他与那白衣少年手牵手一同走出花园,也不知道德贵妃竟会晕倒。随行的太医把脉说娘娘只是心火急躁,不宜伤神,还是回宫休养为好。后来,游弋庄主到山庄大门口相送,也只是说了两句场面话,并无其他。”
明黄身影点了点头,寓意不明低喃:“游家人……”眼睛眯起,冷哼一声。
黑衣人低头,保持沉默。
一身明黄的人迈步起来,来回走在御书房里,冷声低语:“朕如此深情厚谊……想不到那小子如此不领情……竟当众选了一个男子……摆明是要挑衅朕!游龙山庄……游龙山庄……朕偏偏不让你如愿……”脸上一片阴冷,狠绝地侧头吩咐起来。
黑衣人阴沉着脸,恭敬抱拳听着,毫无犹豫地点头退下。
一身明黄的人走到龙椅前,缓缓地坐下,收回狠绝的表情,眼睛眯起,对外扬声:“来人!”
一个太监立刻低腰低头从大门进来,尖声毕恭毕敬问:“皇上有何吩咐?”
“传话给‘德厚宫’,就说朕现在正忙着,听说爱妃的身体抱恙,朕十分担心。今晚会过去与爱妃一同用膳。”
“喳!奴才遵命。”太监低头答应着,刚要弯下身子退出门。
“等等!”威严的声音又响起。
太监立刻又弓腰低下,问:“皇上还有何吩咐?”
“去御膳房将朕的点心送过去‘德厚宫’,让爱妃知道朕惦念记挂她。”声音冷冷,缓慢而低沉。
“喳!奴才立刻去办!”
太监低着身子,小步跑在大红庄严的高墙边,片刻便消失了。
官道上,两辆高贵的马车飞快地跑着,前后一队骑马侍卫紧随着。
“呀——本公主不管!快停车!你们这群奴才听见没有!停车!”一人娇声大喊着。
“瑶妹妹,瑶妹妹,你先别激动……”一人柔声安抚着。
“噼里啪啦!”竟是摔碎碗碟的声音。
“啊!清儿小姐!清儿小姐你没事吧?”一个女婢吓了一通,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快禀报三皇子殿下,清儿小姐的额头流血了!”
一名侍卫靠近前面的马车,低声禀报起来。
威严浑厚的声音缓缓响起:“将公主车里所有的利器用品都收起来,她爱闹腾就让她闹个够。”
“……清儿小姐的额头流血了……”侍卫怯怯地重复一下。
“让随行大夫去照看一下。本皇子要休息一会儿,不许任何人打扰。”声音冷淡而威严,不容置疑。
“是!”侍卫抱拳退开。
“怎么办?怎么办?血越来越多了!清儿小姐……你没事吧?”女婢紧张地问着,声音里暗含哭意。
一个乖巧温顺的声音答:“我没事,只是头有些晕。你不要太惊慌,给我多两条手帕便可。”
“清儿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那东西会砸到你……”
“不,瑶妹妹不要自责,是我自己不小心。清儿姐姐知道你心里难受,不会怪你的。”
“哇!清儿姐姐,你不懂的,你不会懂的!我好想再看到他啊!他怎么就可以……那游弋简直就是混蛋!他那么绝美高才的一个人,怎么就让那游弋给牵走了呢!哇——我不管!我要去找他,我要带他会南梁——告诉父皇和母妃,我要他做我的驸马!我梦里的驸马就是他那样的!”
“乖,瑶儿妹妹不哭!姐姐在这里陪你。”温婉的声音靠近,轻轻抚慰。
“不……清儿姐姐……我要回去找他!他那样的人真的好好……”声音哽咽,似乎仍是十分伤心。
“瑶儿妹妹,他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好少年,像他那般容貌俊美,才情绝世的人,恐怕没有人会不喜欢。那游弋庄主也是绝世好男子,可能他们是惺惺相惜。”
“清儿姐姐,你也是这般认为吗?”疑惑着问。
“我不清楚……不过,我想他这么选择肯定也有他自己的一番道理。”
“可是,我……我还没告诉他……我喜欢他,我要他跟我一起回南梁,让他做我的驸马!我现在就要回游龙山庄去。”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滴,两脚乱踹。
“瑶儿妹妹,莫哭了。你还是有机会的。”声音温柔轻轻,给她肯定和安抚。
“不……我们现在就得回去了!皇兄说他要赶紧回去禀报父王,看父王如何抉择与游龙山庄的关系,我们再也不能来后唐了。”
宁清儿似乎苦涩一笑,笑声酸涩:“峯表哥不是还要上云王府亲自提亲吗?”
“啊……对啊!”慕容瑶喜出望外,声音也欢快起来。
“要不是峯表哥中了毒,他可能现在已经去云王府了。他的解药还需要咱们南梁的一种土产草药,所以现在我们只能暂时回去。听姐姐的话,你且忍忍吧。”
“嗯……”
马车轻快,一前一后,往南方直奔而去。他们的身后,只留下清风朗日,无情地笑看多情的人们。
崇武山下,崇武镇,清风楼。
云十一满足地摸了摸肚子,白色丝帕一抹嘴边。
“怎么又忘了?!唉!习惯成自然也不好啊!”
从一开始她就用这冰蚕丝帕擦手擦脸,即便后来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可习惯改不了。如今知道这可是某人的一片深情和一半的身家,她还是改不了。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啊……”她嘀咕着,小心把丝帕放进怀里。
中秋那晚,她成功将另一条丝帕抢了,乐滋滋放在怀里凑成一对。可隔天清晨,游弋又讲自己的那条收了回去,说一人一条,两人一对。
她咕哝不满,骂他出尔反尔。他一把侧身亲吻过来,直到她气喘吁吁差点儿窒息,他却坏坏开口:“每次你一嘟嘴,我总有一种狠狠亲你的冲动……”
云十一羞红了脸,嘟嘴瞪他。
不料某人旋即将她拉入怀里,清润如玉的薄唇又疯狂吻下来,不留一点缝隙……
雅间门口的浅绿色身影端站着,对门口的流金淡声吩咐:“山上寒冷,去给十一准备一套合身的棉衣。今晚先留宿凌风阁,明早我和十一再上山顶。另外,买些好米让瑞木煮些清粥。”
云十一默默地听着,心里喜滋滋的。这家伙尽管外表清淡,内在却是一个体贴入微的,一直以来都是。
中秋盛会后,他便立刻带她出门,说要带她来拜见他的师父。本来她打算跟干哥哥去京都城拜见干爹干娘,不过他自己一人走了。她知道他暂时无法接受,他的父母亲可能也无法认可,所以就把这行程给改了。
沧海帮的一众兄弟都在任大当家和吴二当家的带领下,前往京都城接四当家后回苍狼山去了。他们也是欲言又止,一副很难相信自己帮主抉择的表情,不过在大当家的暗示下,他们谁也不敢问,仍对自己尊敬有礼,惟命是从。
她答应过他们,崇武山之行后便回沧海帮,并让他们一定要按照自己之前的赚钱计划,好好地实施。他们点头连连,说酿好桂花酒等帮主上山喝。
刚一走神,回头见流金点头恭敬要离开。云十一连忙脱口喊住他:“流金!”
流金立刻回身,热情却尊敬地开口:“十一可有什么吩咐?”
云十一微笑,瞥了身边的人一眼,快速地闪过,道:“麻烦你帮我买二十只烧鸡,不辣的。”
流金听着一愣,这么多?!守着下属的本分,没敢问出声,点头退下去。
游弋听在耳旁,墨玉般的黑眸闪过喜悦之光,侧身微笑望过来。伸出白皙大手,握紧葱白小手,相视而笑。
两人牵手下楼,刚踏出“清风楼”大门——眼前竟黑压压地站了一排又一排的劲装男子,一个个神色严谨,眼神充满期待,见他们刚一走出来,便“哗!”一声,全体单跪在地,齐涮涮地喊道:“参见太师叔!”
此时天色已黑,大街上有些冷清。但“清风楼”里仍有不少人在用餐,大门口处的两只硕大灯笼洒出橘色的光芒,照亮了一大片地方。
云十一细细地打量着,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和称呼,跟她的那个结拜哥哥一模一样,此处又接近崇武山,这群黑压压人挤人的家伙毫无疑问便是崇武派的弟子。
眼睛微眯,视线定在为首的一个男子身上。他二十多岁,面容清秀,身材拔高,眉眼处尽显沉稳和自信。
游弋显然也有些惊讶,但极快恢复过来,淡淡地扫了扫眼前的人,对那为首的男子道:“顾之,我来崇武山一向低调,你为何如此劳师动众?”冷淡的语气,略带着责备,长者的威严显露无疑。
云十一内心清楚,他不喜欢这些虚假迎接场面。
袁顾之嘴角轻抿,连忙低头一拜,急忙解释道:“太师叔请息怒。因为事情紧急,顾之才会不得已为之。”一接触到顶上男子的墨玉冷眸,他忍不住有些冷汗沁沁。
游弋好看的眉头一挑:“说!”
语气有些缓和,但威严不减。他接触过这个新掌门几次,对他也算有些了解。他沉稳内敛,处世有度,可能真是碰到什么难事了。
袁顾之眉头蹙紧,脸上眼里满是担忧和焦急:“太师叔,师父他昨日练功受了内伤,引发旧疾,情况十分凶险!我们救了一天一夜,效果甚微。传信给云清风太太师叔,可是一直没回应,也不见太太师叔下山。本想传信给太师叔,就听到消息说您在山下崇武镇上。为了快些找到太师叔,我才召集了师弟们过来帮忙……”头微低抱拳,眼睛躲闪。
其实,他不敢把所有的事实托出。师父受伤是事实不错,着急找太师叔也是事实。不过,有些师弟却是自告奋勇兴冲冲跑来凑热闹,说什么从没见过太师叔的庐山真面目。一人传两人,两人带四人,结果弄了黑压压一个大队伍。
游弋压低眼帘,道:“既是如此,这次罢了,下不为例。”话音刚下,下方所有人紧绷的身子顿时松懈,暗自松了一口气。
游弋继续问:“你师父情况如何?”
袁顾之立刻答:“师父一直昏迷着,心脉混乱,气息乱串,下午还吐了一次血。我给师父调息后,情况有一点好转。不过,顾之不懂调治内伤,师父现在还是很危急……”
游弋轻轻“嗯”了一声,吩咐道:“立刻上山!”
话音刚下,搂住身边的人儿,疾驰飞起,瞬间踏在马车门口,钻入黑漆漆的高贵马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