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神,挑担的老丈人已经走到楼下。
她娇羞一笑,敛了敛神色,出声喊道:“老人家等等,我要买芝麻糊!”
老丈人一个惊愣,环顾四周无果,又忍不住抬头:只见一个俊俏的白衣少年,靠在窗口对着他灿烂一笑。
接着,他纵身一跳,脚尖在玉兰树上一睬,手攀过树枝,瞬间飞身落地。
一连串动作,干脆利索,不过眨眼功夫,少年便站立身旁。
高大茂盛的玉兰树上,传来三声:“嘀咕!嘀咕!嘀咕!”
干嘛!干嘛!大半夜地踩树,还让不让鸟睡啊?!
白天赶路,晚上踢树,嘀咕要呐喊一声:“鸟权在哪里啊?!”
老丈人呵呵一笑,老花眼眯了眯,声音带着年迈的浑浊,缓缓开口道:“小哥不仅人长得俊,功夫也俊啊!”
云十一下意识地看了看胸前,洗完澡忘了带上丝帕了。
算了,只是一时半会儿,现今又是大晚上,赶紧买完吃下走人就是。
老人打开木框盖子,露出一个大坛子,里面盛满黑乎乎的芝麻糊,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馋嘴的某人笑眯眼,朗声称赞:“老人家,您的芝麻糊真香哟!”
老丈人拿出一个土瓷大碗,点头笑道:“小哥识货啊!糟老头子卖了一辈子芝麻糊了,不是俺自夸,一般人哪能做出这么香的味道来。晚上夜摊的生意更好,这两大坛不到三更就全卖完!”
云十一双眼发亮地盯着黏黏稠稠的芝麻糊,馋虫子都给诱惑住了,哦哦点头。
接过老人盛好的大碗,拿起一旁的大勺子喝起来。
喝了几口,入口香滑,细腻浓郁,给老人竖上大拇指,又呼哧呼哧地喝起来。
不用半会儿,一大碗芝麻糊便都入了口,进了肚。
云十一酣足轻叹,舔了一下嘴角,问道:“老人家,多少钱啊?”
老丈人浑浊声音沙哑回答:“一碗只要五文钱。小哥可要再来一碗?”
“吃不下了!再说,晚上也不能吃太饱。”云十一伸手入怀掏出钱袋。
呀——碎银子都没有了!
一把拉出里面的银票,翻了翻,借着微淡的灯光仔细查看上面的额度,挑出最小的一张。
这是傲日前两天叼来的银票,上面的金额大得吓人。
递给老人道:“这是一百两,您能找开吗?”最小的就是这张了,没得选。
她对这时代的银两概念也算熟悉,一百两对普通老百姓而言,绝对是大数目。
老丈人满脸惊诧,浑浊老眼圆瞪,罢手慌张道:“小人只是小本经营,来去也就几两银子。哪里能找开如此大的票子!”
云十一好笑地把银票抽回,扫了扫周遭,街边的不少商店都已关门,小摊子肯定也是找不开的。
回头看着自己留宿的客栈,对老丈人说道:“老人家,我就住在这相约大客栈里,让我进去先把餐宿费结了,找开些散碎银子,再出来还你。你等等啊!”
说完小跑奔进客栈。边跑边忍不住想:这些巨额银票搁在身上也不怎么安全,回头还是还给游弋吧。
老丈人低声应着,收拾一番后想把担子挑到客栈门口。
谁知一个魁梧粗汉慌忙跑过,一把撞了上来,老丈人“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铛!”木框子倒了——坛子里的黑乎乎芝麻糊洒了出来,喷甩在地面上。
老丈人哎呦哎呦着爬了起来,看见芝麻糊都洒在地上,惨叫一声:“天杀的!都没了!”
扭头找寻那粗汉子,却发现那人已经匆忙跑远,想拦也拦不了。
只好大声咒骂着,撑起身子捡起框子内散落的东西。
云十一从客栈里出来,就看到满地黑漆漆的芝麻糊和坐在地上唉声叹气的老丈人。
老人家见他出来,恨恨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通,低咒漫骂。
云十一看了看周遭,没有感觉任何异常。
不过,这街道如此宽阔,人不多车不往,竟还能发生相撞?那人该是有多么匆忙!
从钱袋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老人,轻声说道:“老人家,拿着银子回去吧!夜也深了。”
大晚上的,行路走人都不方便,更别提他一个古稀老人还又挑又担。
老丈人不敢接,低低地推辞说不是小哥你撞倒的。
云十一只好劝道:“就当是我买下你这两坛芝麻糊。”说着,塞进老人手中,转身进了客栈。
老人家看着少年俊逸的背影,感激地拜上一礼,挑起担子走入夜色中。
夜幕中墙角暗处,一个人猫着身子探头出来,看了看消失的少年白衣背影,又侧头瞄了瞄走远的老人,阴险地嗤笑几声。
芝麻香浓,一夜好眠。
太阳高高挂着,喜欢赖床的云十一终于收拾起来,吃些粥饭后便牵着骏马步出客栈大门。
利索地翻身上马,拍掌三声——惊起嘀咕白鸽白鹭!
玉兰树顿时沸腾起来!
抬头瞄了一下左串右扑的鸟儿,她笑眯了眼。
接着,“驾!”叱叫一声,马蹄声声,白衣翻飞,瞬间已经奔出甚远。
嘀咕嫩绿的翅膀扇个不停,忙招呼一众爱妾们赶紧上路,主人又要折腾那马了!
不过,四条腿怎么也比不上咱们的两扇翅膀啊!爱妾们——冲啊!
出了青城,骏马一路飞驰。
跑过一条古道,马速也慢了下来,停在一个岔口处。
云十一眯起眼睛打量,一条不大不小的泥路,两旁是茂密杂草乱树;一条是偏小些的石头路,路边都是嫩黄色小花,一直延伸开去,看不到边。
奔马花丛,应该很惬意……她拉紧缰绳,挑了石头路。
马也跑累了,云十一让它慢步走着。
“笃笃”声响,偶尔几声鸟鸣,不见水影却能听得溪流潺潺,鸟鸣山更幽,清水暗中流。
咦——这满山遍野的嫩黄色小野花竟还有这么香的味道……!
脑海如电闪雷击般,云十一立刻屏息,伸手拉住马,警惕地环顾周围。
仍是静悄悄一片,似乎什么动静也没有。
略一思索,她快速调转马头,甩了一鞭,骏马奔驰起来。
既然不对劲,立刻原路退回。胸口有些发胀,急需新鲜氧气!
她再次甩鞭,身子低俯贴近马身,让马更快地奔起来!
突然——马猛地向下扑倒!!她被狠狠地甩了向前——她一惊!
半空中,赶紧抱紧身体准备翻滚——
这时,晶亮的眼睛慌了——前方竟是一排排尖尖的竹条,尖锐如箭,对她露出森森寒意……
她眼神冷锐一眯,身体的强烈惯性让她害怕!以这样的速度,她非变成羊肉串不可!
说时快,那时慢,求生的本能让她伸出双手——阵阵巨痛从手心和手臂上传来……
她不敢管也无法管,在贴近尖尖竹条时,身子拼命一侧,右脚飞出,用力一踹开,手拼命地抓住地上凹凸出来的石块,让身子重重地摔下——终于,身体停了下来!
微微抬眼,一扫——只剩半尺!!
人间与天堂的距离,就是这么半尺……
这时,周围突然涌出许多杂乱的脚步声,纷沓而至。
她试着站起来,一边感觉自己的伤口,一边冷锐地看着不断从花丛外侧涌出来的人。
……骨头没问题,不过手上的擦伤挺严重,有些地方甚至血肉模糊。
右脚刚才那么一踹,坚实的鞋底贯穿了,脚心传来痛意和湿热感——出血了!
脚步声不断,带着几声狡诈的奸笑“嘿嘿——”。
眨眼功夫,四周就被一群粗壮蛮汉给围得水泄不通。
云十一露在面纱外的闪烁黑眸锐利一扫——内心暗惊:山贼,至少三十人!
有好几个眼露贪婪,猥琐地看着她笑,像似看待垂死挣扎在钳夹陷阱中的小动物一般。
“四当家的,就是这小子!嘿嘿!!”一个粗壮满脸胡渣的男子凑前,对一个上身围着虎皮的男子献媚地说道。
那虎皮男人一大步跨前,大约三十来岁,脸上相比他人略显白皙干净,长相粗狂,眼中有凶狠光芒闪过。
冷冷地盯着云十一看,哼了一声,粗声沙哑道:“小子!算你命大!废话少说,把钱都交出来!”
云十一边打量来人,悄悄环顾四周,心思不断飞速打算着。
他们设计如此陷阱,又是毒香又是绊马又是竹箭,肯定是盯上她许久并做了充足准备。现在自己手脚皆受伤,对方又人多势众,实在不能轻举妄动。
小心地避开伤口,她伸手入怀拿出钱袋,扔向虎皮男人。
“咻——!”
虎皮男接过后便猴急地打开,眼里是满满的惊喜。
贪婪的目光一闪,满足得哈哈大笑,周围的其他人也都得意地笑起来。
里面的银票足足有好几万两!这小子果然有钱!看来,一趟路是走对了!
“四当家,那小子把这个紧紧地拴在马上,肯定藏有好宝贝!”
一山贼献宝似地把云十一的现代背包从瘫倒在地的马背上拽下来,递到虎皮男手中。
云十一没有看背包,关切地看着伤重在地的骏马,心底有愤怒涌起,只想揍人。
刚才被陷阱狠狠一掐,这马的前腿都废了,以后肯定再也无法奔腾走路。
对于一匹好马来讲,瘫痪在地跟死亡没有任何差别……这些该死的小贼!
她努力地平复胸口的愤怒,深呼吸几下,静静地看着山贼翻倒背包里的东西——胶布、消毒液、消炎片、听诊器……
“这些是啥玩意?!”虎皮男人眉头深皱,有些气闷里面的东西竟不是珠光宝气。
这臭小子的钱袋里银票那么多,却把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当宝贝藏在身旁……难道这些鬼东西值钱?
“快说!”
“讲!”……几把寒光闪闪的大刀贴紧云十一胸口。
云十一嘴角微翘,开口道:“我也不知。在古溪城外破庙捡的,我见着稀奇便从垃圾堆里拿出来,洗了洗放在包里。”
山贼们听到后,厌恶地踢开背包,又鄙视地看了看云十一。
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贵公子,竟连别人扔的垃圾也要!
那虎皮男听到云十一清脆好听的声音,眉眼闪过惊讶:“这小子倒有一副好嗓子!”
接着,铜大的恶心眼睛紧紧地盯着云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