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沾染着脂粉香气的信,自然是秦宁馥亲笔写的。至于夹在中间的小纸条,上面只写了一行小字,让姜泽见机行事,末了盖着谢术昭的私印。
姜泽生性多疑,才在姜衍与蔚蓝手里吃了亏,只觉得满心都不痛快,结果下一刻马上就有好事送上门了,这让他怎么肯信?要按照他的想法,秦家能够主动投诚,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他让谢术昭赶往绩溪郡的目的,不也正是为了早尹卓一步,直接将秦家拿下么?
这是好事,与瞌睡来了遇到枕头无异,可天上怎么会忽然掉馅饼?姜泽心里隐隐有些激动,原本想要下去盥洗的脚步不自觉顿住。
他背着手在殿中来回走了两圈,也没与桂荣说话。半晌后看了下沙漏,干脆打发暗卫去了趟太傅府,直接宣谢正清进宫,又让桂荣去宣莫冲。
暗卫二话不说就去了,桂荣对信上的内容好奇,自然也不会怠慢。
莫冲领了禁卫军的差事本就住在皇宫,很快便赶了过来,来前还以为姜泽是想好了对策,有事情要交给他办,隐晦的问了桂荣几句,孰料桂荣却是半个字都没透露。
等到了承运殿,姜泽还在来回踱步,莫冲见他脸上隐隐带着喜色,刚要跪地见礼,就被姜泽拦住了,“什么时候了,那些虚礼便暂且免了,你先过来看看。”
还说虚礼,平日里不给行礼,轻则打板子,重则直接宰了都有可能!莫冲拱了拱手大步上前,姜泽皱着眉头将信递了过去,“先看看吧。”
“属下不敢!”莫冲推辞了下,他在姜泽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事情还从没发生过,难道是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吗?
姜泽不耐,“让你看你就看,赶紧的。”看了才好说正事。
他虽让暗卫去了太傅府,却想在谢正清到之前,先与莫冲多说几句。立场不同,看法和见解自然也不同的,尤其谢家曾想让谢诗意入宫,但谢诗意却最终身败名裂,为着这事儿,谢正清心里的疙瘩还没完全消除呢。
莫冲不敢怠慢,低眉敛目的拿了信纸过来,这一看不由得双眸大睁,不可置信道:“皇上,秦家姐妹早被尹卓掳走,这信是谁送来的?”总不可能是尹卓要挟秦家不成,转而想要与姜泽合作吧?尹卓虽然败在蔚家军手里,但这人本身并不是好相与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眼下还远不到尹卓需得自打嘴巴求到姜泽头上。再说他既然屠了菊山县,就没想过要与姜泽继续交好!
其实这也怪不得莫冲,要怪就怪雷文瑾的动作太快。从掳走秦老太君几人到将人送达上京城,总共也才用了两天时间,而坳谷,礐山与坞城山,基本上已经被蔚家军全部占领,尹卓又是再逃,连隐魂卫都还没将人捉住,姜泽的暗卫怎么可能发现端倪?
再说暗卫方才送消息过来,压根就没经莫冲的手,莫冲自然是不知情的。
姜泽摆了摆手,“且先不急,你继续看。”说着在案几上轻点了几下,抬了抬下巴,示意莫冲后面还有呢。
莫冲对谢术昭的笔迹和私印自然不会陌生,看完不禁眉头深锁,“皇上,属下担心这信有诈。别的且不必说,只说秦老太君几人是不是真的到了上京,就还需要证实。就算真的到了,是谁送他们来的,目的何在?”
这中间还有许多疑点,姜泽闻言点了点头,“朕也如是想的。”可不费一兵一卒、能光明正大的接手秦家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半眯着眼道:“尹卓能掳走秦老太君几人,已然与秦羡渊反目,这便等于他不仅遭到蔚家军与老三的追击,还要加上秦家。”
说着看了眼莫冲,“尹卓身边到底有哪些人,别人不清楚,你心里却是有数的,你说,会是谁有能耐直接从尹卓手里抢人?朕想着总不会是蔚家军与老三,一则,老三若真的在意秦家人,秦老太君几人也不至于被尹卓所掳。
二则,就算真是老三与蔚家军将人重新截了回来,也断然没有送回上京的道理。秦家富庶,老三既然为了蔚家军舍弃秦家,又怎么可能出尔反尔?何况秦家人又不蠢,若老三安的好心,秦家与老三有亲,继续巴着老三还不比转而与朕投诚更好?所以,这中间应该还发生了什么朕不知道的事情。”
说到这,姜泽心里有些来气,觉得他手中的暗卫也太不顶用了,但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倒也不好多说什么。莫冲听罢若有所思,“皇上说的有理,可这人会是谁?再有,谢大人的私印会不会有假?”
姜泽摇了摇头,“这私印朕从小看到大,绝对不会有假。”正因为如此,他才这么为难,因为不知道这中间会不会有其它风险,这种饿得狠了馋的直流口水,然后有人在你面前摆了一碗红烧肉,偏你还怕有人下毒不敢吃的感觉,真的是太憋火了。
姜泽握了握拳,“秦老太君几人已经到上京城的消息应该是真的,若非如此,谢大人不会盖上私印,又提醒朕见机行事。”他顿了顿道:“按照时间推算,谢大人应该是前往绩溪郡的途中恰好遇见秦老太君几人。”
“从这点上看,消息应该是真的才对。”
如此轻易的就相信了,莫冲皱了皱眉,抱拳道:“属下斗胆,对方亦可盗用谢大人的私印,又或者……”直接把谢术昭擒了逼迫他写,或是让人模仿他的笔记。当然,这个猜测莫冲没直接说出来,他相信姜泽也能想到。
姜泽确实想到了,反问道:“那你说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上京城是朕的地盘,蔚池和罗荣如今被盯的死死的,万不会有机会动什么手脚。对方不可能是尹卓,也不可能是尹尚,还能是谁?”想要摸清对方的用意,只有推断出这背后之人是谁才行。
莫冲面色有些纠结,“要按皇上这么说,对方是没有恶意的了?”
“倒也并非如此。”姜泽摇了摇头,“可朕是男子,便是与秦家三位姑娘见面也吃不了亏。”他挑了挑眉,“你说对方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莫不是为了毁坏皇上的名声?”莫冲道:“秦大姑娘约皇上在朴居见面,难不成对方想要趁机刺杀皇上?”
这话一说出来,姜泽当即就笑了,摆手道:“朕若这么好杀,你以为姜衍能乖乖去封地?”没准会直接动用紫芝山的力量,直接派人来刺杀他也不一定,更不用说还有个蔚家军,蔚家军麾下的隐魂卫同样不是吃素的。
可他们为何没动?不愿担上弑君之名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但这些姜泽不可能跟莫冲多说,就连谢琳都不知道的事情,莫冲怎么能知晓。
莫冲想想也是,又道:“那会不会是秦羡渊派人将秦老太君几人救出来的?”这话有些敏感了,莫冲说的时候有些踟蹰,且后面省略了大半。
姜泽闻言却是脑中灵光一闪,心下开始剧烈跳动起来,“不错,若是秦羡渊救出了秦老太君几人,再如此行事,那便也说得通了。”因着尹卓的动作,秦家已经被逼上绝路,这牵扯上通敌叛国的罪名,秦家求谁,也不如求他这个启泰之主来的直接。
莫冲没有说话,姜泽摩挲着下巴自顾自道:“不错,正该如此。秦羡渊能积累下偌大家产,也不是个愚的,手底下便是有些能人,也不足为奇。再说秦老太君是秦羡渊的嫡亲祖母,外加两个女儿一个侄女,要救秦老太君几人,还有谁会比秦羡渊更加尽心?”
想到秦宁馨,姜泽的目光不由得闪了闪,对自己的这个猜测更加肯定了,“而尹卓明显就觊觎秦家家产,他与尹卓反目,再加上老三已经靠不住,他若不想秦家就此灭亡,除了求朕还能求谁?”
“至于秦家女将见面的地点约到朴居,也不难理解,秦家只是庶民,想要进宫谈何容易?若秦家舍得下脸皮,倒是可以去求太傅府。”可早年因着谢琳的事情,秦家与谢家结仇,估摸着谢诗意会入宫的消息以往也传出过一些,秦家消息没那么灵通,自然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她们怕谢家阻断了秦家的路,自然不敢贸然求上门去。
姜泽自信笃定字字句句皆是在理,莫冲几乎都快被说服了。他张了张嘴觉得自己有些无话可说,可不说些什么,似乎又不怎么踏实,顿了顿道:“可若当真如此,谢大人怎么不在信上多说几句,也没派人回来报信?”
“这你就不知道了。”姜泽舒了口气,不以为意的摆手道:“谢大人行事果决,素来谨慎,眼下觊觎秦家的人何其之多,能逼得秦羡渊主动向朕这个昔日仇敌之子主动投诚,可见形势危急。
而秦老太君几人被救出后,尹卓未必就肯死心,再加上老三与蔚家军的人,这路上追击的人只多不少,而谢大人前往绩溪郡的事情暂且隐秘,如此,又怎好透露出过多消息?”
莫冲张了张嘴,姜泽微微抬手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谢大人正是因为摸不清楚朕的心思,也不确定秦家人的诚意,这才会提醒朕见机行事。”
这下莫冲是真的无话可说了,但他也做不出拍姜泽马屁的事情来,只心中暗道希望果真如姜泽所料才好,也免得事情非他所愿,日后还要吃挂落。
这么逐条分析下来,姜泽心里也踏实了,当即便吩咐道:“这样,你现在就派人去朴居打点一番,秦家既然有此诚意,朕怎好轻易辜负?”不过三个女子,过些日子他本来就要选秀,多这三个不多,少这三个不少。
看在秦家识趣的份上,他并不介意给秦羡渊几分薄面。
莫冲闻言抱了抱拳,却是转而道:“此事皇上要不要与太后娘娘商议一番?”虽然姜泽说得笃定,看起来好像万无一失的样子,可莫冲却不敢真的就掉以轻心,万一出点事,他死一万次都不够。
“不必了。”姜泽摆手,“不过三个商女罢了,就算秦家真有问题,难道朕还消受不起?”再者说了,谢琳与秦家本就有仇,如今秦家女主动送上们来,等他将利弊轻重分析清楚,谢琳不拍手称快都是好的了,又怎么会拒绝?
至于朝臣那边,秦家是不是谋反,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倒是姜衍,不仅得罪了秦家,还丢失一个上好的助力,秦羡渊能与尹卓合作,自然不会缺了本钱,等他将秦家收拢,只要稍作安抚,绝对是一把刺向姜衍的好刀!
想到姜衍得知消息后的表情,姜泽心头有些火热。紧接着唇边勾起一抹笑来,直接挥手让莫冲下去安排。交手数次,数次都在姜衍手里吃瘪,所谓风水轮流转,他已经等不及想看姜衍倒霉的样子了。
桂荣旁听全程,心下不禁暗暗咂舌,秦老太君几人是如何到上京城、又是在何人鼓动下与姜泽联系的他是不知道,可他知道睿王——若这真是个轻易就能被算计到的,估计也活不到今日了。
至于睿王接下来是不是真的会败在姜泽手里,只看姜泽自己跟自己画大饼的样子……都是先帝的儿子,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可事实上,姜衍眼下的状况还真算不上好。
丁向到菊山县后,姜衍身上的担子虽轻了些,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用做了,直忙到晚上戌时后才停下来。这人一闲下来,就容易东想西想,姜衍也不例外,也是到了此时,他才想起这一整天都没蔚蓝的消息。
好在蔚蓝还没粗心到底,在达瓦带人到郡守府衙行刺之前,曾传新与姜衍细说杜文涛去绩溪郡的具体缘由。这信姜衍是临近子时才收到的,看完后心里倒是稍微踏实了些。
但他放心太早,才刚歇下不足两个时辰,便有新的消息传来,姜衍看完后,一张俊脸当即便冷若寒霜,直接吩咐粟米道:“备马。”
粟米和鸣涧不明缘由,“主子,这深更半夜的……”
“主子,出了什么事?”二人相视一眼,主子留在菊山县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等姜泽动作么,现下这么忽然走了,还怎么震慑姜泽,岂非违背初衷?
姜衍哪顾得上,消息是罗桢送来的。
却说姜澄与罗桢回到别院之后,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便打发了思容留意郡守府衙的动静,思容恰好看到蔚蓝带了听涛听雨趁乱从北城门离开,却是将押着桑吉坠在后面的蓝二一行给全都忽略了。
罗桢与姜澄听完思容禀报,后背上出了一层冷汗,“这还得了,蔚家阿蓝胆子也太大了,要是出了岔子,表哥不扒了你我的皮?不行不行,花孔雀,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姜澄这次没与罗桢唱反调,微微皱眉道:“给三哥传信吧。”就蔚蓝那说一不二的性子,这人他们是拦不住的,再说人走都走了,也没法拦。当务之急,只有给姜衍传信了。
说完又打发了人去周兴旺那边打探消息——在达瓦一行人出现之前,蔚蓝身边的人不少,也正是因为这些人不曾落网,蔚蓝这才会只带了两人便匆匆离开。
而菊山县距离麻城说远也远,说近也近,要说姜衍收到消息后直接带人赶往牯牛山相助,那是不大可能的。毕竟远水就不了近火,与其如此,还不如指望麻城这边的事情能尽快完结,再直接追上蔚蓝的步伐。
罗桢忙不迭点头,于是这才有了姜衍夤夜收到消息一事。
他直接将消息递给鸣涧粟米,二人这下是说不出反对的话了,事涉蔚蓝,他们是嫌命长了还差不多。可这大小姐的胆子也未免太肥了些……
姜衍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只要一想到蔚蓝前些日子受伤奄奄一息的事,他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冰冻起来,但紧随而至的,便是燃烧起来的熊熊怒火。只他向来内敛克制,越是生气越是冷静,当即便道:“粟米与我一同离开,鸣涧留下。”
粟米心里有数,抱了抱拳转身就出去备马。鸣涧张了张嘴,尹尚的人出现乃是大事,绝对不比收拾姜泽的暗卫轻松,他也想去啊,但看了看姜衍的神色,又将即将脱口的话咽了回去,只道:“属下明白了,主子放心。”
也只有他将这边的事情做好,主子才能没有后顾之忧。而菊山县驻扎的蔚家军足有万人,尽管他身边的人不多,却没什么好顾虑的,至少与蔚十三一同留下的麒麟卫,就足够姜泽的暗卫有来无回。
他现在只希望潘越能够及时返回。
据表少爷所言,今夜前往郡守府衙刺杀蔚大小姐的人不多,而季星云那边并无消息反馈,偏达瓦等人甫一出现,就拿蔚栩进行要挟。由此可见,尹尚在牯牛山是绝对安排了人手的。
至于连云山沿线是否还分布了其他人手,这些人手如今都在何处,谁也说不清楚,因为蔚大小姐那边还没消息。但没有消息,并不代表没有动静,连云山沿线绵长,周敦厚固守果洲镇,伏虎营统共才几百人,想要将赤焰山到果洲镇的每寸土地全都巡守到位,显然是没什么可能的。
思及此,鸣涧有些后怕,不禁暗怪潘越擅作主张,倘潘越能老老实实留守连云山附近,便是尹尚真有什么动作,主子也不至于气得跟六月飞雪一样。更甚至,达瓦等人压根就无法摸到麻城。现在想想,也怪不得主子先前说要将潘越送回紫芝山回炉重造了。
姜衍颔首,却没心思多说,他心里一刻也不得安宁,就连丁向也没来得及通知。一面说着,人已步出县衙,只等粟米牵了马来,二人立即便打马离开。
这一路风驰电掣,到达麻城的时候,天际已经有些微微泛白。但城中的动静仍是不小,周敦厚麾下结队在城中四处搜查。姜衍见此,才刚消下去的火气顿时又蹭蹭上涨,一时间面色更冷。
粟米极少见姜衍这副样子,心头不由暗暗咂舌。绕过麻城后出声宽慰道:“主子不用担心,蔚大小姐素来行事稳妥,且她带的人不多,想是不欲打草惊蛇,只要不与尹尚的人正面交锋,应当没什么问题的。”
这个道理姜衍自然是懂,可理智与感情是两回事。再加上潘越那边还没消息,他根本就不清楚尹尚到底派了多少人潜入西海郡,又有多少去了牯牛山。他知晓蔚蓝胆子大主意正,可尹尚既然在尹卓败走之后才派人前来,且一来就用蔚栩威胁,显然也是了解蔚蓝的。
万一对方在麻城的刺杀是假,擎等着蔚蓝跳入陷阱才是真呢?如此,他能不担心才怪。当即抿了抿唇也不说话,只狠狠一夹马腹,让马儿的速度更快了些。
再说蔚蓝这边,与蓝二等人抄小路赶到牯牛山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寅时,整个山头安安静静的。三人沿着右侧的小道直接摸到山庄外围,见山庄安静无声,高墙与箭楼上的暗哨全都还好好的,心下不由满是狐疑。
在靠近右侧的岩壁下蹲守大约半刻钟,见实在没什么动静,遂沿着庄子转了一圈,同样没发现什么不妥,蔚蓝这才皱眉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直接奔着后山而去。
牯牛山后山正好朝南,树木比前山茂密的不是一星半点,再加上后山比前山海拔略高,凌晨时分又恰好气温最低,林间雾气缭绕,穿林风更是呼啸而过。三人甫一进入其中,只觉伸手不见五指,至于暗中是否有人隐藏,就更加无法辨别。
夜风和雾气将能掩盖的痕迹全都掩盖得干干净净,三人结伴而行,直扑后山暗道入口,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半点动静。听涛听雨先还有些不解,直到临近暗道入口,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密音与蔚蓝道:“主子,对方恐怕正等着咱们,继续前进恐怕不妥。”
诺大的山里只余风声,连鸟雀的动静都不能闻,蔚蓝哪能不知道有人设伏,旋即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原地蹲身道:“你说的不错,对方之所以用阿栩威胁,发现暗道捉住阿栩是假,引我查探暗道现身才是真的。”
也就是说,对方故布疑阵的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威胁她,而是要引她现身。若她为此乱了心神,必定会第一时间让季星云查探暗道,在此期间,她可现身可不现身,可亲自前往,也可直接传信交代,但对方并不会在此事上太过纠结。
因为季星云一旦查探暗道,对方刚好可以趁机摸清暗道所在,到时候她出不出现又有什么打紧?对方大可摸清暗道直接打季星云一个措手不及,若她回来了,直接对她下手便是,若她没回,直接冲蔚栩下手,等真的将蔚栩擒了,还怕她不露面?
这也是她方才在山庄外转了一圈,却并未惊动季星云的原因。蔚蓝从不小看自己的对手,对方既然放话在后山见面,定然有所准备,也绝不会放着山庄不管,可她与听涛听雨在山庄溜了一圈,对方却半个人都不曾出现。
这种情况只有三种结果,要么是因为山庄戒备森严,对方不敢靠得太近,对山庄的把控相对弱了一些;要么,是对方已经发现了她的踪迹,正暗中观察她如何行事;要么是对方压根就还没发现她。
前者,季星云不是吃素的,所以对方对山庄把控弱这点的可能性很大。至于后者,对方费劲心思想引她现身,倘若已经发现她的踪迹,断然没有迟迟不动手的道理。
再加上后山原就设了阵法,是以,对方已经发现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蔚蓝对后山阵法还是很有信心的——这阵法在高手面前可能不够看,要迷惑一般人却是足够。若非如此,姜澄和罗桢当初到后山狩猎,也不至于连续几日一无所获。
蔚蓝想了想决定先留下来,但还不等她开口,听涛已经出声,“主子,既是如此,不如咱们原路撤到山下,等白令白豚到了再行动手。”
她们上山的时间已经不短,虽然没被对方发现行踪,但她们同样也没发现对方的踪迹。显见对方身手全都不弱,至少不会比她们低,且人数应该不少。与其留下来冒险,听涛自然愿意选择更加稳妥的办法。
说罢朝一侧的听雨看去,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便,听雨忙不迭点头,但她比听涛的性子急些,末了一股豁出去的架势道:“若主子实在不愿下山,不如属下这就出去叫人,咱们人多,大不了直接将后山堵了就是。”对方再是人多,难道还能多的过蔚家军?听雨对这点有十足的信心。
蔚蓝闻言扶了扶额,都不知道听雨什么时候学会说脏话了。
她招手让二人靠近了些,也不用密音传讯了,先是看向听涛道:“对方正等着我出现,上山的路应该已经被盯上了,咱们的任何举动都可能打草惊蛇,与其撤退,还不如将计就计。”也就她们走的右侧靠近绝壁的一侧,对方这才没有发现,灯下黑这个道理在哪里都适用的。
说完看向听雨,“至于你说的,就更加不切实际了。对方人手分散,全都是高手,机动性太强,堵是堵不住的,这点只看尹卓逃遁的方向与隐魂卫现在的一无所获就知道了。”
山高林密,极易遮掩行踪,若是寻常人进入其中,想将人堵住自然不难。但对高手来说,山林是天然的庇护所。这也是她当初将暗道入口开在后山,又在后山屯兵的原因了。
二人心知蔚蓝说的有理,便是她们的动作再如何小心,也有可能惊动对方,等人手到位之后惊动对方倒是无所谓,但人手没到位……再加上她们有个疯狂的主子,二人对视了一眼,“主子想怎么做?”
蔚蓝皱眉思忖了一瞬,压低声音在二人耳边低语了几句,末了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势,“可明白了?计划顺利的话,即便不能将人一网打尽,至少也能捉个对半。”
蔚蓝的脾性和身手,听涛听雨心中有数,但凡蔚蓝想,掩藏行踪是不成问题的,但让蔚蓝冒险,二人犹不放心,“那主子小心些。”
“放心。”蔚蓝摆了摆手,她是不会擅动的,她还没活够呢。敢用蔚栩来诈她,看她不将这些王八蛋踩死。
此时已近卯时,山林以外的地方已经能看到些许微光,只后山树木遮天蔽日,再加上有晨雾弥漫,这才愈发视物困难。听涛听雨离开之后,蔚蓝没在原地耽搁,直接便提气越上一棵积年古松,居高临下的聆听周遭动静。
确定方圆三十丈内无人后,复又从一棵树跃到另一颗树上,如此循环往复,不过两三刻钟的时间,已经将方圆五里全都溜了一遍。对方大约三十来人,全都蹲守在山庄外围距离暗道出口最近的地方。
山庄靠近后山的位置呈半圆形,全长加起来大约有两里地,也就是千米,三十人分守千米,平均十丈左右一人,再加上分布在半山与山庄正门的,保守顾忌最少也有五十来人。
蔚蓝思忖了一番,退回到之前的古松上,心下不由暗暗咂舌。看样子对方是笃定了她一定上山,那么,在后山以外的地方,会不会有人接应?尹尚既是冲着她来的,必然想过刹雪没在她身上要怎么办,总要留条后路吧?她要不要再四处转转?
抬头望了望天,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已经依稀能见到天边的鱼鳞白,头顶一簇松枝上挂着一溜儿的晶莹,也分不清到底是冰凌还是露珠。蔚蓝搓了搓手,这才觉得活动了一圈之后,身上还有些发冷。当下不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却是因在林中不停穿梭,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