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浅垂在身侧的手紧攥起。
那句不三不四,是他高高在上的姿态,对她的不屑和鄙夷。
“我的朋友虽然不是什么有地位的人,但绝对不是不三不四,霍先生,求你高抬贵手至少弄清楚这件事在下定论好吗?”
温浅垂眸,亦是在他面前再次把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
“你这是在求我?”他打量着她面上的紧张和悲戚,喜怒不辨。
“对,我求你。”温浅很少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就连包括最开始寻求他的庇佑时,都不曾像这样低三下四。
至少当初,她是拿自己做了交换。
“我朋友绝对不会说无缘无故去伤害宋小姐,更何况现在宋小姐不是也没事吗?你的律师一来就要让我朋友把牢底坐穿……”
温浅没再往下说,她已然看到了男人沉冷下去的眸色。
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半步。
霍聿深的沉冷视线落在她身上,像刀子一般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只听得他冷哼一声,薄凉的声线里带着嘲弄,“你想说,我是仗势欺人,还是是非不分?”
她微微愣住,半晌后摇头,“没有。”
忽而间,男人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肩膀,那力道重的像是要将她的肩骨捏碎。
他俯身凑近她,半是警告,“温浅,你说我我仗势欺人也好,是非不分也罢,但事实就是如此。”
温浅看着他眼底越来越重的露华深色,遍体生凉。
就算他是仗势欺人,旁人也无可奈何。
她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几乎把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霍先生,我求求你,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的,我朋友……不会这样。”
他挑起她的下巴,优雅俊美的脸上不显不露。
“一个混混,让你紧张成这样,除了顾庭东,难不成还有这么多个旧爱?”
“不是,就是单纯的朋友!”温浅紧张之下立即出声解释。
霍聿深冷哼,拂开她的手转身即走。
“霍先生……”温浅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发黑,她看着他的背影,又只能快速跟上去。
周衍正在后面看着这两人,好心的拉了把温浅,低声说:“霍先生正在气头上,我们跟着过去就行,别再惹着他。”
“谢谢。”温浅看了他一眼,却一丝一毫没有松懈下来。
终于,又一次到了城西警局。
这整个过程中,温浅没有敢和霍聿深说上一句话,只是坐在他身侧,就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冽。
薄薄的唇抿的很紧,目光沉沉,不知望向何处。
温浅在他身边的时间并不长,却知道他越是生气的时候,便越是这般安静。
一下车,她就紧跟在他身侧,再一次拦住他的去路,“霍先生,对你来说只是解个一时之气,但是足以就毁了我朋友一生啊。”
男人睨着她的脸颊,轻掀开薄唇,“要么闭嘴,要么滚。”
温浅不再说话,只是看了眼一旁的周衍正,希望他能在这时候说上两句话。
不过很显然,后者只是保持沉默。
没有这个立场为她说什么。
……
傅时宁早就想把林乔送回去,可是小女孩倔强,哥哥的事情一旦不解决,她便不肯离开。
林乔一看到温浅,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她扑到温浅怀里,声音里带着哭腔,“温姐姐,这怎么办才好?他们根本不让我见哥哥……”
温浅抚着年轻女孩的后背,细声安慰:“乔乔不怕,我去看看你哥哥。”
她看了眼傅时宁,他意会到,随之两人走到僻静处。
“到底怎么样了?”
温浅这会儿才是真的紧张,她下午走时什么都没了解清楚,就是想在霍聿深脾气上来之前先去道歉。
傅时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锁着眉头说:“不光是我,连里面的人也没问出什么来,总之问他什么,都是说意外。”
“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让霍聿深的律师把他往死里整吗?
温浅在审讯室外来回踱着步子,“不行,我进去看看他,非得问个明白。”
她走到霍聿深面前,此时的他正与一个穿制服的男人说着什么。
却还没等她说上话,从外面进来的江时初便先声夺人,“温浅啊,怎么又在这见着你了?还真是阴魂不散了些,听说里面那撞人的是你朋友?”
温浅看都没看她,几乎是一听这女人的声音,她心里就莫名的不舒坦。
“霍先生,让我见他一面吧。”
她看不习惯江时初,同样江时初也对她这傲慢的性子来气。
“有什么好见的,不过就是个入室行窃的贼,被人抓了现行还想要开车杀人灭口,依我说要是不是蕴知姐姐这次没事,这种人让他把牢底坐穿都是便宜了他。”
温浅侧眸,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三分凉,七分咄咄之意。
“江小姐,我现在和你说话了吗?”
“你什么态度?”江时初从小被护着长大,基本上可以说是没受过什么气,却偏偏在温浅这里一二再而三地受气。
霍聿深没心思在这里听她们两个人争吵,和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官嘱咐了些事情,就让温浅去看了那人。
这突然之间,让温浅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他莫名的变得好说话了?
而后,她跟着警官终于见到了祁衍,清正的五官,脸上带着些伤目光涣散,手上被拷上了手铐,狼狈而又落魄。
这种地方温浅进来过一次,自然就知道这里面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法治社会不能严刑逼供,当然却多的就是方法逼人妥协。
“祁衍,你看看我!”她走到他面前,拔高了些声音。
祁衍掀开眸子,平静的看着她,“阿愿?不对,浅浅,你帮我个忙,把乔乔带回去,她一直在这里待着会害怕的。”
听了这话,温浅一下子就来了气。
“你以为把乔乔带回去她就不害怕了吗?她就你一个哥哥,除了你之外,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你倒是说说,这次究竟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就是意外!”
她看着他这番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冷笑说:“意外?意外你能不偏不倚正好撞了霍聿深心上人?还有,你为什么在那里?”
祁衍不说话,看样子,不管她怎么问,他也不会多说一句。
温浅捏了捏自己的眼角,突然一种无力感漫上自己的心底。
“阿衍,我,顾庭东还有你,我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种时候你还不和我说真话,难道真的做好打算在牢里面待上少说十年,乔乔怎么办?你就这一个娇滴滴的妹妹,我可不负责帮你养她!”
祁衍的眸底闪过复杂之色。
他看了眼审讯室外面,亦不知道这里是否有窃听装置,他压低了声音说:“我不过是替人办事,总有些见不得光的层面,霍聿深初到青城就招惹了很多人,怪只怪他树敌太多。”
温浅这会儿才想起了,他们口中所说的……
霍家老宅,霍聿深。
她恍惚了一阵,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把这两个姓氏联系在一起?
“阿衍,我不知道你做的是什么工作,替谁卖命,但是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一次就没有后面了,就算是为了乔乔,你能不能安安稳稳定下来?”
男人眼底深邃复杂,看着她又是一阵欲言又止。
“对不起。”
“你哪里是对不起我,好在那个女人没事,否则,真的得为她陪葬去了。”
看守的警官提醒她时间到了,温浅这才走了出去。
她满脑子里都是这件事情,以至于霍聿深站在她面前,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男人伸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她才愣愣的抬起头,满目的疲惫之色。
许是真的累了,也不知是真的慌张无措,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从她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滑落。
“霍先生,我朋友做错了事情是该责罚,但我真的求求你高抬贵手,不要这么不留情面。何况,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在审讯室里的那些话,她知道,外面的人肯定是听到的。
祁衍什么都没拿到,就被江时初和宋蕴知看到,紧接着这之后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霍聿深看着她的眼睛,眸色深沉似海,他抬手抹去她脸颊边上的泪痕,嘲弄着说:“为了一个男人,你在我面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