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许氏决定就借用这次徐琼芷生病的时机,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她身上。
甚至在把徐琼芷安抚入睡之后,把院子里所有知晓这件事的丫鬟都聚在一起,串通口供,威胁众人不允许把真相透露出去。
所以当许氏怒气冲冲来报,告知老夫人自己女儿私底下看的杂书时。
安老夫人也是恨铁不成钢,只觉得她辜负了自己的期待。
虽然徐琼芷不是伯爵府的嫡长女,但她父亲既是永昌伯,爵位在身,官位也是受人尊敬的国子监司业,官职不高,但教书育人的作用可比官位品阶要重要多了。
如今,徐琼芷表现出移了性情、离经叛道的意思,她自然是要给个教训,把性子转过来。
可当她听闻,这都是宋婉教唆的时候,脑子突然嗡嗡作响,听不清外界的任何声音。
尤其是这不止是徐琼芷所说,后门的守门婆子和润雪轩的丫鬟,都可以证明宋婉曾经买过这些杂书。
最后还是在青黛嬷嬷的劝导下,才回复平静,她只想听到宋婉嘴里的回答。
这不一回过神,就立马派人把宋婉从院子叫来,今天这件事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宋婉进门时看见徐琼芷泛红的眼眶,就是刚刚装作被训诫,伤心流泪所形成的。
虽然她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此肃穆的氛围,还是让她的神经霎时紧绷,心想:看来今日是一场鸿门宴啊。
依旧柔声行礼问安:“外祖母安好!”
安老夫人看着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的外孙女,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她隐藏的好,还是她被诬陷?
近十年的陪伴也不是作假,她还是愿意给宋婉机会的。
语气平淡地说:“先落座,今日找你来是有一点与你相关的事情,想向你求证。”
冷淡的语气更是让宋婉的心紧张,一股风雨欲来的滋味涌上心头,没想到都快离开女主窝都还要经历一次宅斗。
安老夫人话音刚落,就对着青黛使了一个眼神。
青黛立即看向守门的丫鬟,喊道:“还不快把人压上来!”
刚刚作证的婆子和丫鬟,立即被压到堂前。
宋婉一眼就认出丫鬟是自己院子里的人,可这个丫鬟平日里不近身,她能抓到自己的什么把柄?
青黛见状,立即喊道:“把你们俩刚刚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跪着的两人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身子止不住地颤栗,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被发卖。
可身为老夫人身边的得意人青黛嬷嬷的话,她们也不敢不听,还是守门的婆子心性镇定一点,在许氏即将耐心耗尽的时候开了口。
“奴…奴婢,奴婢曾见过表小姐身边的粟玉姑娘,从外人手里取过一沓书,然后飞速藏进怀里,眼神躲躲闪闪,飞速离开后门。但老奴不识字,不清楚是什么书。”
一旁跪着的丫鬟也连忙开口,生怕自己晚了。
“奴婢记得表小姐近来一直爱在书房的贵妃榻上看话本,这话还是表小姐做饭时一不小心说漏嘴的,奴婢就随便听了一耳朵。”
话音刚落,整个正厅一片寂静。
宋婉从两人的话中也得出结果,那就是自己私底下看话本的事情被戳穿了。
可偷偷看话本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啊?用得着这么大场面。
这种老掉牙的故事,在现代那是卖都卖不出去,千篇一律的情节,要不是太无聊没事干,她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在院子看。
没想到现在却成为“呈堂证供,”真是令她无言以对。
担心被人看出疏漏,她赶紧低眉垂头,装作是被拆穿后害怕的样子。
安老夫人其实也一直在观察,发觉宋婉害怕的模样,也知道话本她的确是看过,但她鼓动徐琼芷一起看,那就是罪加一等。
声音也是难得的严厉,朝着宋婉的方向问道:“婉儿你可有什么话说?”
宋婉装作身子瘫软,手帕遮住半张脸,哽咽着说:
“婉儿的确是偷看了话本子,婉儿无话可说。”
“你糊涂啊!”
听到承认的那一刻,安老夫人的手重重拍在矮桌上,一张脸气的青白,呼吸急促,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口。
许氏见状舒心不已,徐琼芷更是得意,听到母亲计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宋婉逃不过一顿责罚,胸口积攒的怨气总算是消散不少。
也不枉她刚刚的苦肉计,只要宋婉比她惨,她心里就舒服。
青黛也是许久不见老夫人如此生气,赶紧轻抚后背,帮助安老夫人平稳呼吸。
饮下一盏茶之后,安老夫人才算是找回理智,而后又继续逼问道:
“你自己偷看也就算了,为何还蛊惑琼芷?”
这下子宋婉总算是自己对面来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知道自己被喊来的理由。
这件事的确是“她”做的没错,可现在宋婉只想对着苍天高呼,她是真的无辜啊!
就算是看了又如何,这辈子的徐琼芷绝无可能嫁入寒门,那蛊惑二字又从何而来?
但她脑子在宅斗上还真没多大天分,这个理由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来。
但她的这个表现,在其他人看来就是默认,安老夫人更是觉得自己的教养出了差错,顿时伤心欲绝。
心想:婉儿怎会生了残害姊妹的心思,要是,要是琼芷没被许氏发现,移了性情,与外男私相授受,她们一府的名声都别想要了。
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安老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再一想宋婉即将嫁入东平侯府,心中更是有着难以言说的痛苦,不甘心地再次劝诫道:
“你可知那些书都是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你们年幼不知后果,污了名声就只有常伴青灯古佛,写出那等内容的书生更是用心险恶。
枉外祖母一向觉得你懂事,居然敢偷看,还向他人传颂?要不是你舅母及时发现,你可知外人会怎么说我们永昌伯爵府的姑娘?”
宋婉低头不语,只露出脑后突出的脊骨,更显柔弱。
安老夫人说到最后,语气也变得语重心长,她实在是不想用最肮脏的心思,去想自己养了近十年的外孙女。
许氏一听很担心老夫人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立即装作不经意地说:
“说起来我们府中小姐定亲的年纪都不小,已经及笄的芷儿和愫儿更是一直没中意的。”
宋婉则是在这段沉默当中灵光一闪,努力瞪大双眼,直至酸胀流泪。
赶紧截断许氏的话,要真是这样越描越黑,她出嫁前的这段日子可不好受。
哭腔适时响起,“婉儿自知过错,不敢请求外祖母的原谅。
只是婉儿自小就鲜少见到爹娘,只在奴仆嘴中听过一两句爹娘颇为恩爱,一直期待婉儿往后也能如此。
看这些话本子也是想从中窥探一二,不曾想让二表妹如此误会,都是婉儿的过错。”
说到情深处,更是哭出声。
厅内也因为她的哭声和话语而重归寂静,没有一个人敢打破这种氛围。
众人不禁回忆起话本子的常见内容,大多都是寒门书生得到贵女高看,不顾家中劝阻嫁入寒门,一遭书生科举入仕,两人过上圆满的生活。
再和宋婉的话一对比,其中大部分都可以对上。
毕竟宋婉的娘是永昌伯爵府的嫡小姐,爹是贞元十年进士,家中乃耕读之家,与永昌伯爵府一对比,可不就是寒门书生。
两人的结合在现在看来也是不合时宜的,可两人鹣鲽情深的模样仿佛还历历在目。
就算是许氏也说不出什么污蔑的话,徐琼芷也被这个理由所震撼。
安老夫人更是不可能讨厌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又不经回想起宋婉被送到永昌伯爵府的瘦弱模样,一颗心顿时软了。
恍惚之中,她似乎回到了那日,女儿向自己诉说看上一个书生,助她榜下捉婿的画面。
之后宋婉和宋皓的出生,女婿也一直在外任职,升任冀州刺史,骨肉分离。
对宋婉所说的理由信了八分,之前所想的责罚也在瞬间消失。
此时的安老夫人已经在回忆往昔,与女儿在一起的日子,顿时不想再扩大这件事的影响。
一手捂住还在恍惚的脑袋,低声道:“这件事就此结束,你们一个人也不能往外说。至于芷儿和婉儿院子里的杂书,通通都给我收拾出来,往后再不能沾染一点。
这件事青黛你去盯着看,至于婉儿和芷儿你俩,就在院子里禁足一个月,抄写《女则》《女训》三十遍。”
说完,整个人仿佛被抽走所有的力气,斜倚在青黛身上。
宋婉自知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很好的,要是刚刚脑子不灵光,跪祠堂都有可能。
于是顺势接受,第一次亮出哭红的双眼,回道:“婉儿自当听从。”
徐琼芷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个受害者,居然还要受到责罚?
而且宋婉那个贱人就这样被轻轻放过,不由得怒目圆睁,气急到想直接站起来,诉说祖母的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