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闻言往身后看了一眼,只有一闪而过的一道光影,至于粟玉所说的人,她自是没看到。
不过,提到她这个弟弟宋皓,她记得两人的关系并不好,或者说是宋婉单方面并不想亲近弟弟。
她在记忆中仔细搜寻,发现当年宋母故去,就是因为身体孱弱,为了产下宋皓,产后大出血而亡。
所以宋婉一直觉得是宋皓令其失去娘亲,才会导致她们需要寄人篱下。
因此十几年来,除了必要的交流,两人一向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甚至隐隐克制回避。
还没等她说什么,粟玉又继续补充道:
“听闻小姐病着的这些日子,守门的婆子时不时看到公子身边的听砚路过,甚至去府医处取药时,还碰到过公子。小姐,您说……”
后面的意思宋婉明白,就是觉得这个弟弟一直在默默关注自己,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敢靠近。
看来书中的内容不可尽信,明明就是女配的原因,书中却用弟弟冷漠来解释,那么两人以后关系亲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她现在得好好想想,需要如何做,才能缓解如今的局面。
“先回去,我自有思量。”
回到院子之后,粟玉被叫去吃特意留给她的流心绿豆糕,宋婉则是在绵心的服侍下梳洗。
“绵心,明天你去打听皓儿的喜好,我记得距离他生辰也没多少日子了。”
“好!小姐您终于想开了,老爷要是知道,不知心里该有多高兴。”
作为最体贴的身边人,绵心自然是知道宋婉的心结,现在看到她主动关心小公子,就知道心结已经解开。
不管怎么说以后嫁人,还是需要家中有兄弟撑腰,现在小姐想开,愿意和小公子亲近,就是最好的。
宋婉透过铜镜,看着绵心眼角眉梢都是喜气,再一次感叹原来的她钻牛角尖的脾气。
至少从今天的表现来看,宋家身边的丫鬟婆子小厮都是期待两人关系变好,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变成如今的模样都是偏执惹的祸。
另一边的宋皓自然是不知道宋婉的想法,发觉宋婉发现自己之后,立马躲藏起来。
直至宋婉两人离开才从树后现身,严肃地问身旁的听砚,“姐姐的身体恢复如何?”
“听润雪轩的婆子说,今日已然大好,可以不再用药。甚至大小姐还兴致高昂,在小厨房亲自动手做糕点,下人们都分到一两块。”
听到“糕点”两字时,宋皓不由得握住锦囊里的糕点,想必这就是听砚所说的东西。
在外祖母院子分到一块时,他还是挺高兴的,只是当听到下人都分到一两块,而他这个亲弟弟还要从外祖母手上得来,宋皓的脸色更差,久久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此时岸边初夏的风,在夜间吹来还是有些清凉。
听砚努力缩着身子,保护手里的灯笼,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不敢窥视宋皓的眼神。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久到听砚觉得自己鸡皮疙瘩全都冒出来的时候,才听到一句微不可查的“回去。”
听砚长吐一口气,赶紧跟上宋皓的步伐。
翌日,天色微明,听砚端来梳洗的铜盆放好,打开衣柜准备今日上学的衣物,一边打量一边询问:
“公子,今日不妨就穿这件月白色直裰,再配上豆绿色丝绦,肯定极为出彩。”
正在梳洗的宋皓手里的动作突然一顿,声音有一丝丝凝滞,随口道:
“还是换身月白色锦袍,随意带上昨日的锦囊即可,读书求学不可过于奢靡。”
“好吧。”
在听砚的记忆里,宋皓一向对穿衣打扮不在意,每日都是他选什么穿什么,今日有兴致自己选衣服,他也算是有些许安慰。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简单的直裰会比锦袍看着奢靡?
自知脑子没公子好使的听砚,按照宋皓的吩咐把一切准备好。
府中上学的公子,都是在太学进学,只有准备参加秋季解试的徐文华,留在家中刻苦学习,正好父亲永昌伯是国子监司业,可以时时提点。
因此,表兄弟五人在门前聚齐。
作为年纪最长的徐文瀚,对着几人招呼道:“上车,出发!”
由于永昌伯是国子监司业,其对待大家求学的态度一直很严苛,因此五人到达学堂时,还没有几个人。
五人和往常一样,去到自己的教室落座。
宋皓一坐下,就开始复习昨日夫子的教学的内容,全部通览一遍才觉得心情舒畅。
其间,其他学子也陆陆续续到达。
突然,宋皓身前响起一道刺耳的声音,“你今日用的是什么香?怪好闻的。”
不用抬眼,宋皓就能听出来,肯定是自己前桌的江遇又在没话找话说,对他的话早已学会充耳不闻。
江遇也不恼怒,一双眼睛在宋皓全身上下打量,马上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今天宋皓腰间的香囊,看起来鼓囊囊的,和平日的区别很大,想来肯定是里面装着不一样的东西。
电光火石之间,他飞速取下宋皓腰间的香囊,柔软的手感令他有一刹那的诧异。
下一秒,自然的打开香囊,只一眼,就发现里面油纸包裹紧实的糕点,还在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看起来不怎么像宋皓的风格,不等宋皓反应过来,整块糕点已经被江遇塞进嘴里。
绵密口感,配着淡淡的茶香和奶香,甜而不腻,比他以往吃过的绿豆糕都好吃。
一不留神咬破内陷,一股香甜丝滑的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爆发,江遇立即抿紧嘴唇,防止汁水流出。
只是这样一来,他越发觉得这糕点美味,甚至闭目品味起来。
丝毫没发现眼前的宋皓一脸怒气,怒火在眼中熊熊燃起。
宋皓没想到他不舍得吃的姐姐亲手做的糕点,居然被江遇这个粗俗的武夫牛嚼牡丹,一想到宋婉亲手做糕点的模样,他就心肝疼。
愤怒的吼声从咬紧的牙齿缝中挤压出来,“江!遇!”
宋皓愤怒的模样,江遇早已习以为常,用着轻松的语气说:
“你这糕点谁做的?我看传承百年的桂香阁都没这好吃,要不然我和你买这个婆子,我们家可是候府,待遇肯定比你府里好。”
面对自说自话的江遇,宋皓只觉得额角胀疼,同时又对他赞美自己姐姐的手艺而感到愉悦。
如此一来,心绪渐稳。
语气中情不自禁带上一股炫耀,“这独一份的流心绿豆糕,不管你出多少银子都买不到,她是不会去你府中的。”
江遇不信,加大诱惑力度,“小爷我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只要你开口,什么都可以!”
宋皓面无表情地说:“无价之宝。”
“你!你!你……”
江遇被这四个字气得不轻,尽量压抑住内心的怒气,觍着脸追问:
“你就说是谁做的?后面的事情小爷我可以自己搞定!”
在江遇的不断纠缠下,宋皓不情不愿地说:“我姐,我亲姐!”
“你姐!”江遇闻言不禁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说。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继续追问道:“就是汴京城内有名的第一才女——宋婉,你亲姐?”
“怎么?我姐腹有诗书气自华,才女名号不值一提。”
真正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江遇先是不敢相信,而后就是心花怒放,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后拍了拍宋皓的肩膀,感叹道:“看来我自己的私房钱可以保住了,也不用问你,等着就行。”
在宋皓看来,江遇就是胡言乱语,但他心中也有一股淡淡的怪异感,追问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恰好此时,夫子走进教室。
江遇避而不谈,宋皓的疑惑只能在胸中满满扩散。
随后夫子的声音响起,“昨日归家,可有研习课业?不答?那就择人背诵《左传》子鱼论战篇。”
宋皓立即答道:“江遇言其夙兴夜寐,皆在研习课业,可选之。”
众人皆知江遇对待课业不认真,听到宋皓的话就知道是要给江遇教训,一个个只等着看好戏。
江遇也是心一紧,站起身时眼神似刀刃在宋皓身上划痕,面对夫子期盼的眼神装聋作哑。
结局就是被夫子赶出课堂,在门外听讲,顺便再在夫子嘴里复习一下三哥江淮之,以往在太学的优异表现。
他也清楚这是宋皓的计谋,心里依旧不爽。
可当他一想到,宋皓的姐姐、会做好吃流心绿豆糕的姐姐,以后就是自己三嫂,他俩就是亲家,顿时通体舒畅。
转而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宋皓被蒙在鼓里努力求学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同人分享。
这个大好消息还是他昨日,在母亲院前偷听到的,真是舒服呀!
正如江遇所想的那样,被东平候府托付说媒的定国公夫人,已经来到永昌伯爵府,正在同安老夫人见面。
“有道是好女百家求,今日受东平候府所托,特来府上求娶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