漉州白域城和凉陨城不同,这里少了全道盟的管束,规矩形同虚设,打架斗殴的事每日不断。
而旁人乐得看热闹,毕竟少一人竞争,他们便多一点夺宝的几率。
人来人往的集市上。
詹筲懒汉式的坐在墙角下,斗笠半遮脸,身前是简陋的布摊,右侧立着‘捉鬼驱邪’的招牌白幡,和寻常神棍并无不同。
白岐同坐在一侧,垂眸把玩着两枚铜钱,眸光深邃,眼底深处一片诡谲的幽色。
熟知上神脾性的黑七呵呵哒,‘白渣渣肯定又在算计某个倒霉蛋呢。’
“是全道盟的诸葛帆青。”
四周人群窃窃私语,白岐循声望去一眼,果见诸葛帆青走来。
和半年前比,青年褪去以往的稚气和肆意张扬,添上许多陌生的肃气,像是一夕间长大了般。
摘星十四塔栾常宗迎面走来,目光看向诸葛帆青时纠结复杂,欲言又止。
见二人相撞,白岐预想中的剑拔弩张,天雷勾地火却并未发生,诸葛帆青对栾常宗视而不见,漠然擦肩而过。
“??”白上神。
周围人八卦着两个少年天才,从他们的议论中白岐将事情捋个大概。
全道盟诸葛佩苧钟情栾常宗,两门主做主二人订亲当日却遭栾常宗以‘已有意中人’做借口回绝,让诸葛佩苧沦为全江湖的笑柄。
不久,一日栾常宗约见诸葛佩苧,谁知遭遇刺客,诸葛佩苧以身相救香消玉殒,摘星十四塔和全道盟彻底闹掰。
‘护姐狂魔’诸葛帆青将诸葛佩苧的死的责任全归于栾常宗,恨不得杀他偿命,两个本该成为朋友的少年郎僵在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白岐唏嘘不已,黑七也暗暗咂舌。
‘人生真是好大一盆狗血啊。’
“可惜了。”一人感慨叹道。
白岐望去,竟是熟人?曹长清。
一身江湖人装扮,却又带着不属于江湖莽夫的与生俱来的贵气,此人肯定家教很好,非富即贵。
“砰!”
詹筲的招牌让一持刀壮汉踹翻,只见壮汉横眉竖目,两眼喷火的瞪着詹筲。
“又见面了,人生何处不相逢,缘分呐小子。”
白岐看向詹筲,却见詹筲一脸心虚,眼睛瞟着四周不着痕迹的寻找跑路的机会。
“陈哥,好久不见。”詹筲讪讪陪笑。
“不久,才半年而已。”壮汉一把抓住詹筲的衣领。
“上回你骗走老子四十两银子,还害的老子出大丑让人嗤笑,今日咱得仔细算算这笔账。”
“……”白岐无奈望天,突然很不想插手管,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陈哥,息怒,息怒啊。”詹筲慌神了。
壮汉将詹筲摔到地上,抬脚欲踹,“你不是玄凌门掌门吗?自诩法力通天,通晓阴阳神佛,让老子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在詹筲要受上那一脚时,一根木棍蓦地挡下壮汉的一脚。
“壮士,得饶人处且饶人。”白上神浅笑,露出浅浅的梨涡。
常茗梧的皮囊生的乖巧可爱,笑出八颗牙时有两个浅梨涡,眼角弯弯,乖的像画上的小仙童一样,极具有欺骗力。
白岐瞄眼詹筲,补充道,“贱人自有天收。”
“……”詹筲。
“你和他是同伙?”壮汉不善的问。
“同宗。”保持人设的白岐笑得像个‘智障儿童’。
“此事是我们间的私人恩怨,你少管闲事!”
壮汉抽出刀便凶狠的朝詹筲砍去,四周顿时一片惊呼。
指上萦绕一缕白光,壮汉的刀生生停在半空,任由他再使力也移不开分毫。
周围人一脸错愕。
‘宿主!’黑七气急。
白岐眼中冷光乍现,声音如寒冬腊月般刺骨。
“玄凌门乃术士大宗,祖师慕容漴为前朝大魏国师,占星测国运,受苍生敬仰,地位何其尊贵!”
“即使如今玄凌门没落,也轮不到尔等俗人欺侮!”
詹筲呆怔住,傻呆呆的望着白岐的背影久久无言。
‘……原主的遗愿?’黑七问。
‘不闹脾气了?’白岐含笑问。
‘……’黑七。
自知愧于黑七的白岐也不再逗它,坦白解释道,‘原主遗愿,报恩詹筲。’
‘詹筲的毕生所愿是振兴玄凌门,我帮他立威,也算是报恩的一种吧?’
吓住了找茬的壮汉,白岐弹指间便将他的刀折断,大大震慑了一众吃瓜群众。
目睹一切的曹长清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上前,“早耳闻玄凌门上可窥天道,下可入阴间,玄凌门术士个个法力无边,今日一见,果真大开眼界。”
“过奖。”白岐噙笑假意回道。
“一帮上不得台面的神棍而已,江湖戏法雕虫小技罢了。”
“……”碰壁的曹长清。
在万众瞩目中,白岐和詹筲‘仙风道骨’的离开了。
黑七‘……’论装逼,它只服白渣渣。
初衷只是跟‘掌门’摆摊赚个伙食费白上神‘一战成名’,消息像风一样,半日便传遍了全白域城,而且‘以讹传讹’愈传愈离谱。
有人不信怪力乱神一说,对此嗤之以鼻。
也有人扒出玄凌门祖上辉煌,一个个心思各异。
白岐的‘炫技’就像是一滴冷水,落入了白域城这锅沸腾的油中。
生阙酒楼一间雅间。
白上神和詹筲站在屋中央,正前坐着白归诩,左右是庄崇和张璠。
至于为何会是现在的局面还得从上午说起。
上午,白上神和詹筲坐在街口,面前是一队长长的‘慕名而来’的队伍,测字的,算命的,问运势的,还有来买白上神自制平安符的。
正当‘生意兴隆’‘供不应求’时,张璠带人找上门,不容置疑的将二人‘请’到生阙楼。
半年未见,小黑花似是消瘦许多。
白岐不着痕迹的微微蹙下眉,这傻孩子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你——”
似是静止般尴尬的气氛僵持许久,正当白归诩开口打算说话时,白岐突然动了。
白岐的速度很快,快的屋内的暗卫都来不及反应,他已核弹般的冲上前挂在了——庄崇的身上。
“庄郎~~”
“……”詹筲。
“……”张璠。
“!!”庄崇本人。
“你……小兄弟,自重。”庄崇绷着脸木声道。
“庄郎,你不认识人家了?”装疯卖傻,白上神可是影帝级别的。
“在下与你素昧平生。”
“负心人!”白岐翘起兰花指义愤填膺的控诉。
“……”无辜躺枪的庄崇。
“你敢用你屁股上的胎记发毒誓不认识我?”白上神质问。
此话一出,一室死寂。
庄崇屁股上有块胎记在臧涧山庄一些年长的暗卫中不是秘密,但在外却无人知晓。
一是只是一块胎记而已,无足轻重。
二是……胎记的位置有点尴尬,庄崇又不是变.态暴露.狂,哪会昭告天下宣告此事?
屋中的暗卫们看庄崇的眼神一个个都古怪起来,庄崇哑口无言,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诉。
自己真不认识眼前的少年啊!
“都出去。”白归诩开口命令。
“你——”白归诩指向白上神,“留下。”
刚打照面,他因少年似曾相识的眼睛而有一瞬间失神,但它因另一人绽放出的光让白归诩莫名不喜。
等屋内无关紧要的人都离开后,白归诩将一面白幡扔到地上。
白岐扫了一眼,是詹筲走江湖‘坑蒙拐骗’的招牌。
“上面写的可是真的?”白归诩问。
幡上写‘捉鬼驱邪,趋吉避凶,测姻缘八字。’
白岐抿唇一笑,径自端走一盘糖炒栗子懒懒的骑坐在椅子上,眼睛像是看透一切似的盯着白归诩。
“白庄主需要什么业务服务?”
“生灵死后魂魄可会消散于天地间?”白归诩问。
白岐一怔,正嗑栗子的牙差点崩到。
半响。
白上神含笑回道,“凡世生灵一世一修,死后自然便入轮回了。”
“不过……”白岐刻意停顿一下。
白归诩也不恼,平静的等待。
“不过,精怪便不同了。”
白归诩神色微便,握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一些。
白上神倾斜椅子,凑近白归诩语气玩味,“本术士观白庄主眉间一朵桃花开,红鸾星动的征兆啊。”
“只可惜——红鸾星尚未亮,已然……”话止于此。
良久,白岐又问,“若林中有狐来寻,庄主可愿许他一世真情。”
白归诩眸光晦暗的凝视着白岐,白上神自始至终浅笑嫣然,不为所动。
“庄崇,送客!”白归诩。
“……”白上神。
小黑花,你好样的!!
出了生阙楼,白岐目光四处搜寻詹筲,却瞥见他正跟一人站在一起似在聊着什么。
‘摘星十四塔。’白岐认出那人的衣服标志。
不多会,摘星十四塔的人离开了,詹筲回头看他一眼不做声。
白岐走上前,“摘星十四塔的人找你做什么?”
“打个招呼。”詹筲回道。
半响静默,尴尬无比。
许久,詹筲背对白岐轻声问,“你是谁?”
“……常茗梧。”白岐平静回答。
“夺舍?”詹筲又问。
“……”白岐不言。
“我是玄凌门的掌门,修的是术士,有些东西还是懂一些的。”
“早在你病后醒来时,我便察觉出你的气不对。”
“茗梧的气温和乖顺,而你的气,凌厉霸道,给人一种压迫的血腥气。”
“不知……不知前辈是哪路高人?”
‘要不要杀人灭口?’黑七问。
‘不需要。’白岐。
“常茗梧在我来时便身死了,我只是借他的躯体一用。”白岐只解释了来处,却并未道明自己的身份。
“……他呢?”詹筲问。
“估计,早已入轮回去了吧。”白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