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宁儿现在算是完全好了吗?”万俟夫人焦急地望着云之言,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现在还不确定,还得观察一段时间,我一时也不敢断定少爷被用了什么药,效力怎样,应该用什么解药。少爷之所以会记起来,大概是因为某些事触动了他的记忆,再加上少爷的意志力强,执意要记起所有事,才会记起来。一般来说,迷魂术对意志力强的人效用会差一点。以后,也有可能会再次被药物所左右,忘记现在记起的一切或片段。”云之言的脸上并不见乐观。
“那该当如何是好?”万俟夫人彻底失去了主意。
难道他们要把那个希尔滟抓起来,逼问她,给他家儿子用了什么药?!
“夫人不必着急,幸好,现在终于大致知道少爷失忆是因为什么了。我这就亲自动身去雪国一趟。去找找雪国有什么让人失忆的药。到时候,就能对症下药了。在这期间,少爷还是假装没有恢复记忆的好,不然,老夫怕那雪国长公主又会做出什么事来。”云之言安慰道。
“那就有劳你了,老云。”万俟老爷感激道。
“老爷不必客气。我一定会尽力的,老爷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万俟宁徐徐走进蔷薇园,同往常没什么两样。
温暖的夕阳落在他身上,他端素的脸在夕阳的笼罩下,如度了一层金色般,耀眼得不容人直视。
其实。在想起一切的现在,他最想去的地方是梅园,去告诉这段时间不知为他流了多少眼泪的灵儿,他想起来了,还要对她说抱歉,还要紧紧拥她入怀,慰藉彼此的思念,还要……他有那么多事想要对她做,却只能怀着仇恨和厌烦,回到蔷薇园,来面对这么一个女人。
“相公,你没事吧?昨儿个你怎么会晕倒?吓坏为妻了?”希尔滟边说,边细细观察着万俟宁的表情。
谢天谢地,感谢万能的斯涅歌神,他没有想起来。希尔滟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了。
“抱歉,公主,让你担心了,”同往常一样,万俟宁对希尔滟淡淡一瞥,一抹淡淡的、礼貌却稍嫌冷淡的笑在他嘴角一闪即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晕倒,也许是太累了吧,可是大夫却说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真是奇怪了。”万俟宁拧起眉,一副自个儿也颇觉疑惑的样子。
“是啊,相公每天呆在书房里忙到深夜才回房休息,当然会累了。”希尔滟打蛇随棍上,对万俟宁露出温柔的笑意,温柔里又含着淡淡的心疼。
“哦。这样啊。”万俟宁将目光从希尔滟身上不着痕迹地移开,往屋里走去。
看着她那假惺惺的笑容,万俟宁觉得讽刺、别扭。他真想问问她,她到底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嫁进万俟家?图的到底是什么?可是,他只能忍。
他不能冒险,不能忍受再一次忘记灵儿,让那空洞啃噬他的心。
“相公,那你今儿个就好好休息吧。”希尔滟追上万俟宁的脚步,亲昵地挽上他的手。
“嗯。我现在再去睡一会儿。公主自便。”万俟宁用很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没有立刻推开希尔滟。
“那我陪相公好了。我正好也没什么事要忙。”希尔滟温柔道。
“那……好吧。”万俟宁压下立刻拒绝的冲动。淡淡点头。
忍!为了彻底地摆脱这个女人,现在只好忍受这一切了。万俟宁在心中安慰自个儿。
结果,万俟宁的这场小睡,因为希尔滟的加入,只用了不到一刻钟。
梅园,苏轻坐在屋顶上,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去。
今儿个上午,松园就派人来通知她了,说她家相公已经醒来,并无大碍,让她不要担心云云。
可是,却对他是否有记起这两年的事只字不提。她想问,却开不了口,怕问出来的答案,把她打入失望的深渊。
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她叫住那个正要转身离去的丫头……
“少爷……有没有……说什么?”苏轻艰难问道。
“抱歉,奴婢不知道,少爷醒来后,只有老爷和夫人守在他床前,后来也只有云大夫进去过,奴婢只是在外面守着。”那小丫头歉疚地望着苏轻。
“哦,这样啊。那……老爷和夫人……还有没有……再说什么?”终究还是不死心啊。
“老爷和夫人的话,奴婢刚才已经一字不落地转述给少夫人了。”
那个小丫头望着苏轻落寞的脸,看到苏轻听到她的话后蓦然黯淡下去的眼神,真的想要告诉苏轻,其实少爷昨夜昏迷的时候有叫少夫人的名字。可是,老爷和夫人严令,不准任何人对少爷昨夜的情况多说只字片语。所以,小丫头只能无奈有歉疚地望着失望的苏轻,帮不上任何忙。
“哦。谢谢你,你回去吧。”苏轻勉强一笑,那笑容苍白而哀伤。
那小丫头压下叹息的冲动,匆匆离开梅园。真希望少爷能早点恢复记忆。她在心中祈祷。
她没有记起她,还是没有记起她。苏轻在那个小丫头转身后,泪水再也忍不住,滑下脸庞。
宁,你好狠的心,怎能在给了我希望后,又狠狠地将我推入失望的深渊呢?!
苏轻望着夕阳一点点落下去,一点点黯淡下去,就如她的心,一点点堕入痛苦的深渊,一点点冷寂下去。泪水像是怎么也流不干似的,擦干又掉,索性就不擦了,任它掉个够。
今日,就是今日,就任她哭个痛快吧,从明日开始,她发誓,再不会掉眼泪,她要坚强地笑,笑给每一个希望她哭的人看。而且,还要狠狠反击,让每一个让她哭的人也尝尝眼泪的滋味。
宝宝,对不起,你今日就陪妈妈悲伤一下吧,明日,妈妈答应你,依然会陪你听好听的音乐,看好看的舞蹈,给你讲好听的故事,妈妈会笑,也会逗宝宝开心。而且,妈妈还会教宝宝怎么对付敌人,苏轻咬牙,这样,宝宝以后就知道怎么保护自个儿了。
四个小丫头远远望着苏轻一个人坐在屋顶上,不说话,也不准她们靠近。
少夫人这段时间不是已经不伤心了吗?怎么今日这么反常?难道是少爷的情况不妙?也不对啊,明明上午夫人房里的丫头才来通知过,少爷现在一切安好啊。当时她们就在旁边。
四个小丫头担忧地望着苏轻。一筹莫展。
天色逐渐暗沉,天上的星星也渐渐多了起来。
郦玉姬从龙虎夜总会忙完,回到梅园时,就见四个小丫头坐成一排,齐刷刷仰头望着屋顶,愁容满面。郦玉姬疑惑地望了望四个小丫头,又望向屋顶上的苏轻。
“你们都坐这儿干什么?少夫人怎么了?”
“少夫人心情不好,在屋顶一个人呆着呢。都不让我们过去陪她。”梅慧眼圈红红的。
“哦。”郦玉姬皱眉,想了想,也坐在四个下丫头身边,望着屋顶上的苏轻发呆。
十有八九是和少爷有关吧。感情的事,外人帮不了忙。她也……爱莫能助。郦玉姬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苏轻终于止住了泪水,慢慢从屋顶往下爬。
四个小丫头见状,立刻跑过去扶住梯子。
“少夫人,您刚才都没吃晚餐。奴婢现在给您到厨房弄点吃食,少夫人想吃什么呢?”哈莉急急开口道。
“嗯……”苏轻稍一思索,“百合粥吧。再随便弄几样小菜和点心就是。”
苏轻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让四个小丫头和正走过来的郦玉姬松了一口气。
“是,少夫人。奴婢这就给您弄去。”哈莉开心地应道。
看样子,少夫人已经不再伤心了。
“你们都还没吃吧?”苏轻突然想到,这几个小丫头很可能跟着她一块儿饿肚子了。想到这里。苏轻心中是一阵愧疚。
“少夫人,我们不饿。”梅慧摇头道。
“傻话,怎么能不饿呢?”苏轻揉了揉梅慧的头,“抱歉,让你们担心了。”苏轻对四个小丫头歉然一笑。
“少夫人,没事吧?”郦玉姬望着苏轻,眼里满含关切。
“没事,就是突然有点伤心罢了。”苏轻微微一笑。
“少夫人,热水已经烧好了,您泡个薰衣草澡吧。”梅秀对用完晚餐,正坐着发呆的苏轻报告道。
“哦,好。”苏轻起身,“你们累了,就先去休息吧。我泡完澡,就自会去睡。澡盆明早再叫人抬出去就好了。”苏轻拍了拍梅秀的肩。
“少夫人,我不累。”梅秀倔强地摇摇头。
“乖,听话,去睡吧。我可能要泡好久呢。”苏轻劝说道。
“好吧,那您有事叫我啊。”
“好,放心。”苏轻失笑地摇摇头。
这几个丫头,都把她当做娇弱的没吃过苦的千金小姐,总是事事都要坚持伺候着。话说,她可曾是独立的社会女性来着。
万俟宁静静站在苏轻的窗外,窗户上透出昏黄的灯光,望进去,窗户前面挡着一面屏风。原来她在洗澡。
万俟宁像一个壁虎,紧紧贴在墙上。
屋里。传来苏轻轻轻的声音,万俟宁仔细一听,她好像在讲故事,而且好像在为一个小孩子讲故事,口气温柔宠溺。
万俟宁疑惑地拧起了眉头,灵儿是因为太寂寞了吗?才会自言自语。
久久之后,窗户一暗。
万俟宁将耳朵贴在墙上,细细听着苏轻的呼吸。
时间不断流逝,万俟宁从呼吸声,听出苏轻依然是醒着的。
万俟宁的心又开始痛得紧缩。灵儿,是我让你伤心了吗?抱歉,我让你受苦了。
万俟宁在心中幽幽叹了一口气,轻轻推开窗户。
“谁?!”依然清醒的苏轻坐起身,惊声问道。
万俟宁轻轻一弹指,苏轻便软软向下倒去,因为万俟宁点了她的睡穴。迅速掠向床边,万俟宁在苏轻碰到玉枕之前轻轻托住她的头,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然后和衣上床,把苏轻搂进怀中,轻轻吻她的发,然后是她的额头。鼻尖,双唇。
他细碎的吻不停地落在苏轻的脸上。像是要弥补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相思。
睡吧,我的爱。我就在这儿。我会陪着你的。万俟宁在苏轻的耳边不断呢喃着情话。
蔷薇园,希尔滟坐在烛火通明的前厅,望着大门,等待着它下一刻,就被人推开,万俟宁走进来。
可是,直到星空暗了下去,那扇门依然紧闭。
直到天边泛白,万俟宁才推门走了进来,见希尔滟一动不动地瞪着门,微微吓了一跳。
“怎么了?公主?发生什么事了?”
她看起来一夜没睡的样子。万俟宁暗中皱眉。她不会发现什么了吧?他爹娘一直警告他要远离梅园,不要常去找苏轻,还说希尔滟在万俟家的各处都安插了暗哨。
“相公,你回来了。”希尔滟欣然一笑,站起身迎上去。
“嗯。昨儿个白日里睡了一整日,晚上不困,所以就一直待在书房里处理公事来着。公主一大早就坐在这儿,有什么事吗?”万俟宁假装没看出来希尔滟是一夜没睡。
“相公不回来,为妻一个人睡不着。”希尔滟抱住万俟宁的手臂,将脸靠在万俟宁的胳膊上。
“哦?!那公主是一夜没睡?!”万俟宁假装惊讶道。
“嗯。”希尔滟可怜兮兮地看着这万俟宁点头。
有一瞬,万俟宁心中升起了些许罪恶感。
“那公主快回房补个眠吧。”万俟宁微微转开脸,不去看希尔滟的表情。
她是个诡计多端、心机深沉的女人,万俟宁,不要被她柔弱可怜的外表骗了。万俟宁在心中警告自个儿。
“相公会陪我吧?”希尔滟柔声请求道。
“呃……”万俟宁忍下皱眉的冲动,“公主你去睡吧,我在房里处理那些事好了。”万俟宁妥协道。
“相公不陪我一起睡吗?相公不是说昨夜忙了一夜吗?也一起补个眠吧。”
“不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待处理完后再补眠。”
“那我陪相公一起好了。待相公处理完后,我们在一起补眠。”
“若公主坚持,那……好吧。”万俟宁又一次无奈妥协。
万俟宁先叫来了早餐,吃完后,开始看账本,直到太阳升上当空,然后又叫来了午餐……
希尔滟在旁边看着,不时打盹。这期间,万俟宁曾多次劝她上床去睡,希尔滟都柔声拒绝。
万俟宁和希尔滟慢慢吃着午餐,眼睛依然专注于账本上,好像忙得没时间吃饭一样。其实,那只是一些陈年旧账。
直到夕阳映红了整面窗户,万俟宁才无奈地放下手中的账本。
如果不是他已经爱上灵儿,心中再容不下第二个人,如果不是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处处算计他,让他和灵儿两次分离,说不定他会被她感动。
她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