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觉得很是惭愧,如果说,她刚才还不知道无双来干什么,那现在,她可以确定了,无双来见她这非夫人是假,来找失踪的苏轻是真。
“好。”非花垂下双眸,掩住眸中闪烁的光,爽快答应。
沐影和魂希都很诧异,齐齐抬头望向非花。
“小希,你去吧。告诉无双,明日。”非花对沐影吩咐道。
“是,爷。”沐影起身,走出门外。
“我家爷和夫人吩咐了,请姑娘明日再来。”魂希掩去自个儿的真嗓音,沉声道。
闻言,无双双眸一亮。玉环则神色一动,侧头望了望魂希,没有说话。
“也就是说,我明日来。就可以请无烟姑娘到府上作客了?”
魂希点了点头,上前作势要关门,用眼神示意无双离开。
无双愣了愣,连忙后退。
“咔”一声,大门在无双面前合上。
无双眨了眨眼,心道:这非家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冷冰冰的。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不过,看来她耍赖这一招还真有用,那非老板夫妇这么快就答应她的请求了。无双愉悦一笑,最后望了紧闭的大门一眼,转身心满意足地离开。
偏厅。
“看来我得离开了。”苏轻喃喃道。
“嗯。等你腿上的烫伤好了,我们就离开这儿。”非花对苏轻柔柔一笑。
“好。”苏轻笑笑,神色间有一丝落寞。
她,什么时候,才不用再这么躲躲藏藏的,光明正大地与那些关心她的人相认。
非花见苏轻的神色,眸光轻轻晃了晃,没说什么,伸手o了o苏轻的头。
“什么都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嗯。”苏轻见气氛有点压抑,于是灿然一笑,重重点头。
魂希和玉环走了进来,在非花的示意下。坐下继续用餐。
翌日一大早,苏轻等人才用过早餐不久,无双就来了,在外面笃笃地敲门。
非花向玉环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去了。
玉环将面纱罩在脸上,向苏轻和非花行了行礼,恭敬退出门去。
玉环拉开大门,毫无意外地,看到了昨儿个来的那个无双姑娘。
“无烟姑娘?”无双向脸覆面纱的玉环问了一声。
“是。”玉环淡淡应道,迈出门来,转身将门关上。
辚辚行驶的马车中。
“无烟姑娘。你为什么要戴着面纱?”无双仔细观察着玉环的脸。
“习惯而已。”玉环淡淡道,伸手将脸上的面纱取下。
无双见面纱下的人,果然是昨日见过的无烟,这才放下心来。也对,拥有这么一张脸,在大街上行走是够惊世骇俗的。无双可以理解无烟的这一行为。
马车载着二人向万俟家的别苑驶去。
到了别苑,玉环重新覆上面纱,无双携她一起下车,示意小厮去找冰或。
“无烟姑娘,我知道这次邀你来作客,实在是唐突,但是,无烟姑娘和我的一位故友长得太实在是像了。而我那位故友现在下落不明,所以见到无烟姑娘,我就情不自禁想要结交一下。”无双边领着玉环向里走,边侧头对玉环道。
“我可以确定,我不是。”无烟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
“呵呵,我知道。你和我那位故友,真的很不同。但是,能长得这么像,也是一种缘分。望着无烟姑娘,就好像看到了我那位故友,还望无烟姑娘体恤我这一份思友之心。”说到最后,无双的声音中染上了一份淡淡的哀伤。
“……”玉环没有说话,笔直向前。
真是一位冰雪人儿啊,无双感叹。
无双也不再说话,一路带着玉环来到别苑中的榴园,进了屋中大厅,请玉环坐下,不用吩咐,旁边的伺候着小丫鬟立刻利落地摆上茶水和糕点。玉环伸手将脸上的面纱取掉。
伺候的小婢都是一呆,脸上闪过惊艳。
“无烟姑娘,过会儿还有我的一个朋友要来,想见见无烟姑娘,姑娘不介意吧?”无双歉然望向无烟。
“不介意。我家主子也是知道各位将我错认作她人了,所以才让我和无双姑娘来走一趟。澄清这个误会。”
“哦。真是太感谢非老板和非夫人了。改日无双一定登门致谢。”无双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又继续笑道。
原来如此。她昨儿个还纳闷儿呢,不知道那非老板夫妇为什么会答应她这个无理的请求。也对,据说在明月楼,那无烟姑娘曾取老板他们早已知道这无烟姑娘与她那苏姐姐长得很像,才会来这一招。
“……”玉环又开始沉默。
“不知无烟姑娘的真名可否告知?”无双脸上挂着笑,问道。
玉环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唐突,但是,我总觉得,既然姑娘和我那位故友长得那么像,说不定有什么关系也不一定。如果姑娘真是我那故友的亲戚之类的,我们这些朋友也有责任照顾姑娘。”
“谢谢。不需要。”玉环丝毫没有领情和感激的神色,冷淡道。
“抱歉,让姑娘困扰了。”无双笑了笑,掩饰脸上的尴尬之色。
“还好。”玉环淡淡道。
二人正谈话间,冰或走了进来。神色间有一点期待,又有一点不满,他没想到无双会去找无烟,还邀请到这里来。他是少数几个知道苏轻失踪真相的人之一,知道苏轻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真相和她的行踪,所以心中稍微有点不悦。
玉环起身。向冰或默默福了福身。
“无烟姑娘。”冰或向玉环和煦一笑。
刚才冰或脸上的不悦,无双当然有看见。无双本是在形形色色的人中周旋惯了的人,本就善于观察别人的脸色。而且,冰或又是一个喜悦也许不易表露,但不满和怒意却从不会掩饰的人,所以无双不可能看不见他脸上的不悦。
然而,当无双看见冰或对无烟露出和悦的笑意时,微微一怔,觉得冰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冰公子,无烟姑娘,请坐。”
二人依言坐下,无双也坐了下来。冰或坐在玉环的右边,无双坐于玉环的左边,三人中隔着两张小桌。
无双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无烟交谈,看似随意,实则句句有玄机,势必要在无烟身上找出一点有用的线索来。
无烟则一直言简意赅地应着,神色和语气皆冷淡至极,却偶尔挠挠后脑勺,oo耳朵,不经意间还会傻傻地愣一下。看似不经意,其实这些动作都是非花的吩咐,让她模仿苏轻的习惯性动作。
每当无烟“不经意间”做这些动作时,无双和冰或都会若有似无地愣一下。其实,经过两次近距离地接触无烟,冰或已经确定眼前的女子不是苏轻了,但是,无烟的这些动作让她更加肯定,这女子一定和苏轻有关,而且,上次她也对他说,灵儿很好,那个非夫人也让他不要担心。
那这无烟姑娘的这些动作,是刻意为之,要向他传达一些什么意思,还是受灵儿影响,也不知不觉间养成了这个习惯。
留无烟吃过午饭后,无双亲自送无烟回去。
和无烟相处一上午,无双不仅没有厘清心中的疑惑,反而陷入更大的疑惑中。先前,她已经确定无烟不是苏轻了,可是现在又对自个儿先前的那个判断有所怀疑了。不过,唯一的收获就是,虽然不敢完全肯定,但是无双觉得无烟一定和苏轻有关。
无烟回来时,非花正背靠着偏厅的窗子,吹着笛子。
下午的阳光浓烈如火。那笛声却清凉如深谷清泉。
无烟隔着窗子望了那个绝世出尘的白色身影一眼,默默迈步进屋,向偏厅门外守着的沐影和魂希点了点头,轻轻推开偏厅的门。
听到开门声,在摇椅上轻轻晃动着的苏轻抬眼望向无烟,向无烟展颜一笑。
非花却神色不变,垂眸,专心吹奏着指间的短笛。
无烟也不敢出声,静静站到了苏轻身后。
非花一首又一首地吹奏着不知名的曲子,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仙魔洞,悠闲而无所事事。
在悠扬的笛声中,门外又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苏轻愣了愣,转头望向窗外。非花只是睫毛微微颤了颤,笛声依然继续。
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说话声,苏轻侧耳倾听,却无法听得真切。
片刻后,沐影轻轻推门而入。
“爷,夫人,万俟公子来访。”
闻言,苏轻一愣。转头望向非花。非花的手指一顿,笛声戛然而止。
非花抬眼望了望眼神中充满期待和激动的苏轻,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淡然道:“请他进来吧。”
沐影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恭敬应道:“是,爷。”然后转身出去。
非花收起短笛,在苏轻身边坐下。
苏轻撑着扶手坐直身子。虽然,按理说,在这世上,万俟宁是她最亲密的人,可是,如今,他们却是陌生人。所以,她必须以迎接陌生人的礼仪面对他,端正坐直。
玉环见状,走到苏轻身后,在苏轻身后放了一个软垫,让苏轻可以靠着软垫舒服地坐着。
非花静静望了苏轻一眼,眸中深晦无底,看不出心中所想。
没过多久,沐影就领着万俟宁进来了。
“非老板,非夫人,在下又来打扰了。”万俟宁向非花和苏轻微微一抱拳。
非花也不起身,只是淡淡点头:“请坐吧。”
苏轻微微一笑,笑容稍显不自然。
“非夫人,不知腿伤可有好转?”万俟宁在二人面前坐下后,微笑着望向苏轻。
玉环上前,斟了一杯茶放在万俟宁面前。然后恭敬退向苏轻身后。万俟宁淡淡看了安静的玉环一眼。
“哦。好多了。”
在万俟宁的笑颜下,苏轻突然有点不知所措,放在扶手上的手动了动,想要握起,却最终还是紧紧握==住了扶手。
“不知万俟公子来此,有何贵干?”非花淡淡开口,眉眼间,如浸了万丈寒潭里冰水,冷泠泠的。
“没什么,前段时间因为明小姐的事和二位闹得不愉快,今日亲自登门拜访,希望二位可以原谅在下前几日的唐突。”
“……”非花没有说话,只是冷淡一笑。
“万俟公子客气,个人立场不同而已。”苏轻温和道。
苏轻决定,今儿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万俟宁吵架了,这一切,都不是他和她愿意的。她不希望,有一天他想起她来时,发现添了太多不愉快的回忆。
“夫人能如此想,在下很高兴。”万俟宁脸上浮现出温浅的笑意,“在下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夫人和无烟姑娘,是不是以前就和在下相识?”
“……”苏轻愣了愣。望向万俟宁,不知他怎么突然会问这个问题。
“请原谅,非夫人,因为在下前不久不幸患了失忆症,近三年的事全都记不起来了,所以,如果我与夫人、无烟姑娘本是相识的,却没认出二位来,还请二位原谅。”万俟宁诚恳道。
“哦。这样啊。我们……”苏轻顿了顿,决定实话实说,“相识。只是与万俟公子认识不久。也难怪万俟公子会记不起来。”苏轻笑了笑,笑容里有淡淡的苦涩。
“抱歉。”万俟宁的眸子动了动,轻声道。
“没关系,万俟公子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吗?”苏轻释然一笑,像是在对万俟宁说的,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不知……万俟公子的失忆症可有……治疗的办法?”苏轻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言,非花闲闲坐着的身子僵了僵,一直沉静的眸子动了动,静静看向旁边的苏轻。
“谢非夫人关心,还没……找到……治疗办法。”万俟宁的语气有点不太自然,因为他说的不是实话。而实话,他身边的那些人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以说。
对此,万俟宁觉得很抱歉,于是以茶杯就口,微微垂下眼睑,掩住眸中的歉意。
闻言,苏轻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并没有发现万俟宁的不自然。
而望着苏轻的非花却从万俟宁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寻常,目光如电,射向万俟宁。
这时,万俟宁已经调整好心态,抬眸望向二人。
“哦。”苏轻淡淡应道,勉强一笑。
“非夫人,我今儿个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二位可以答应。”
“……万俟公子请说。”苏轻愣了愣,开口道。
“如果是关于明悦兰的事,就请万俟公子不必开口了。”非花冷冷开口道。
闻言,万俟宁微微一怔,很不巧,他要说的事,就是明悦兰的事。望着神色冷淡的非花,万俟宁很快释然一笑,非老板这么说。也在意料之中。
苏轻望了望紧抿着双唇、眼神坚决的非花,又望了望笑容轻松、不知在想什么的万俟宁,左右为难,没有开口。
“我只是想请二位去敝府作客。”万俟宁想了想,决定先不提明悦兰的事,先想办法消除二人的敌意。
本来,他是想按明老爷的要求,说服二人让明悦兰先回家,如果到时候这非夫人的腿真留下什么后遗症,到时候再让明老爷亲自带着明悦兰登门请罪,他为他们做担保。
苏轻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她不希望现在让人认出她来。
非花的眼中出现淡淡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扬。
万俟宁愣了愣,没想到会遭到拒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为什么?”万俟宁紧紧盯着苏轻的眼睛。
“因为……”苏轻用舌尖微微润了润干涩的双唇,尴尬一笑,“我的腿现在不是很方便,还是静养的好。抱歉,拂了万俟公子的好意了。”
“哦。不是现在,过几日,待非夫人的腿上的烫伤好一点了,我再邀请二位。”万俟宁锲而不舍。
“再说吧。”苏轻淡淡道,“听说万俟家现在有点麻烦,不知解决了没?”苏轻决定转移话题。
问完,才察觉,这问题好像有点探人隐私。因为,她现在是一个陌生人,已经不是万俟家的少夫人了,苏轻在心中苦笑。
万俟宁愣了愣,微笑着开口:“劳非夫人挂心。在下在此谢过。应该处理得差不多了吧?由于我失忆,都是身边的人在处理,所以具体事宜我也不太清楚。”
客气有礼的语气,如果苏轻是一个和万俟家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应该感激这样的语气,可惜苏轻不是。说好不在意的,苏轻在心中提醒自己,摇了摇头,甩掉心中的苦涩。
非花侧头,望向无意识地摇着头的苏轻,眸光一动,伸手覆上苏轻放在扶手上的手。
苏轻望向非花含笑的眼,脸热了热,才发觉自个儿无意中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那就好。”苏轻转头对万俟宁笑了笑,笑容稍显僵硬。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万俟公子,感谢你今日的到访,我家娘子好像有点累了,就不继续陪万俟公子聊天了。”非花平静望向万俟宁,眼中丝毫没有赶人走的窘迫。
“哦,那在下这就不打扰非夫人休息了。这就告辞。”万俟宁连忙起身。
已经多次见识过这非老板的目中无人,万俟宁已经习惯。也没指望他今儿个会得到什么特殊的礼遇,所以脸上神色不变,依然浅笑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