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妙黎一怔，唇边的笑僵硬地扯了扯。
“爸爸，你怎么了，”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又故作惊讶地问，“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秦楚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牢牢锁着她，有威严，有凝重，更有担忧。
“黎黎，我太了解你了。你是一个聪慧的孩子，领悟力很好，从来都学什么像什么。刚才那番话也确实说得很好，在情在理，如果对你少了解一分，也许我就相信了。”
“可是，黎黎，有些东西是发自内心的，你没办法掩饰掉所有，会近乎本能地表达出来。比如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包括，”
顿了一秒，秦楚低缓道，“一个称呼。”
允妙黎攥紧了手掌，脸色发白。
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秦楚面前露出的破绽是什么。
一个称呼。
对于已经接受成为自己父亲的尹逸，她从头到尾说的都是“他”，而不是“爸爸”。
“爸，”允妙黎强装镇定，还想狡辩，说，“你指的是我没称他爸爸吧？刚接受这样的身份，我也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
“不是这样。”秦楚依然那样看着她，像是看进了她的灵魂深处，说，“黎黎，如果你只是不适应叫他爸爸，在称呼他的时候，你应该会有迟疑，会有点紧张，而不是那样轻松地笑。你太想在我面前伪装了，反而显得矛盾。”
“爸爸……”
“黎黎，实话实说，别再骗爸爸。”秦楚的表情忽然严肃得骇人，不容她再有任何谎言，低沉道，“我曾经是军人，还执行过特殊任务，懂得如何分析高级特工的心理。所以，你骗不了我。”
允妙黎惊愕地看着秦楚。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秦楚提起他执行过的任务。
难怪她总感觉，世界上她最难欺骗的人，就是她敬爱的父亲秦楚了。
虽然他过问不多，可他总能从细微之处，透彻地看穿别人，不管是秦墨，还是她。
秦楚说对了。
对一个她恨之入骨的人，她怎么可能喊得出那一声“爸爸”，尤其是在秦楚面前。
既然骗不过，那就不骗了，反正那一天迟早会来。
等她开始复仇的那天，秦楚便什么都知道了。
“是的，爸，我不想认他。”允妙黎又笑了，笑得那样苦涩，又那样嘲讽，“害死妈妈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认他！背叛婚姻，跟别的女人出轨，逼走妈妈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认他！”
背叛婚姻？
闻言，秦楚忽地变了脸色，睁大双眼看着允妙黎，声音都有了几分颤抖。
“黎黎，你……你都知道了？”
“对，我都知道了！”允妙黎低喊着，按压在心口的浓浓恨意也随之喷薄而出，“我原以为妈妈是在和他谈恋爱时有了我，以为他只是无耻地脚踏两条船。可没想到，那时候，他已经是妈妈的丈夫了！”
“背叛爱情，背叛婚姻！他这样一个自私的男人，没有丝毫责任心，也没有廉耻之心，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
黎黎真的知道了！
秦楚又是一颤，沙哑地问，“黎黎，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不重要。”允妙黎冷笑，双眸迸射寒光，“重要的是，不管多晚，那些做过的恶心之事，总会有人知道，也一定会有人给他们惩罚！”
“黎黎，你要做什么？”秦楚紧张地低喊，“千万不要做傻事！”
其实今天一见面，秦楚就是在试探允妙黎。
虽然当时不知道允妙黎已经发现丁佳茗和尹逸有过婚姻的事情，但凭对这个女儿执拗性情的了解，直觉告诉秦楚，允妙黎忽然去了尹家，还成了尹逸的外甥女，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秦楚怕的就是允妙黎想去报复尹逸和方钰。
“爸，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允妙黎含着笑，说，“那不是傻事，那是我早就该做的事情。妈妈那么年轻，就凄凉地死在异乡。而逼走她的两个人，却一直事事如意地生活，过得那么幸福、美好。”
“人生不应该这么不公平。既然老天爷不肯开眼，那我就自己动手，还妈妈一个公道！”
“不行，黎黎！”秦楚一把拉住允妙黎的手，紧紧握着。
从未见过女儿这样的表情，阴狠，诡异，决绝，看得秦楚心头一阵阵不安，好像马上要失去了她一样。
“黎黎，你听我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是上一辈的事情！你是你，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不应该再被他们搅乱！佳茗也一定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听爸爸的话，不要想着报仇，离开尹家，回到这里来好吗？”
“我和秦墨会陪着你，守着你，这里永远都是给你温暖和爱护的家！”
一番话说完，秦楚的眼底竟泛起了泪光，心痛也迫切地看着允妙黎。
复仇向来都是一条无法回头的死路，能让人万劫不复。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疼爱的女儿跳进深渊！
看着秦楚的泪眼，允妙黎的心何尝不痛，何尝不想再回到最初简单快乐的生活。
有爸爸，有哥哥，哪怕是个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的孤儿，生活也充满了暖暖的幸福，有港湾，有依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犹如一叶随时会覆没的孤舟，只身前往地狱。
可是，一想到九泉之下的妈妈，她的心更痛！就算放弃了报仇，她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生活，反而会被自己逼得更加疯狂。
“爸，别劝我，”允妙黎神情决然，“我意已决。”
“还有，爸，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她咬咬牙，忍着心痛，冷下语调对秦楚说，“你是不是有意对我隐瞒他们的婚史，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我提过？你怕我会对他们报复？”
“爸，我就想问你，在他们的事情上，你到底是帮我，还是帮尹逸和方钰？”
没想到允妙黎会这么质问自己，居然还问他是不是想帮尹逸和方钰，秦楚心痛难当，咬着牙说，“黎黎，我承认这件事我有错，不该对你有所隐瞒，也确实是因为不想让你心怀怨恨，但我怎么可能会帮他们呢！”
“黎黎，我是因为担心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