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我能请你帮我一件事吗?”声音沙哑,有气无力。
“可以!”他回答的干净利落。
“带着楚冰炎来找我。我应该是”声音一顿,那三个字好像是用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挤出来:“流产了。”
音落,眼前一度黑暗,身子直接瘫在管理员身上。
刑天一震,急忙问道:“喂,你在哪里?陆秘书长…陆半夏……”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在墓园,为什么去哪里,他大概知道;只是为什么会流产,为什么谁的电话都不打,只打他的,他不知道,也来不及想。
确认楚冰炎在南司的咖啡屋,刚好是在去墓园的必经之路,他将楚冰炎带上,没有告诉南司,直接赶去墓园。
看到的是这样的景象。
狭小脏乱的休息室里一张破旧的沙发,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鲜血的味道。从门口的路到休息室里地面血迹斑驳,看的人触目惊心。
这究竟是流了多少血。
陆半夏昏迷不醒的躺在沙发上,鲜血染红了沙发,苍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躺在哪里毫无生气,像死了一般。
刑天的心莫名的揪起,上前轻声叫她,叫不醒。立刻将她抱起,大步流星的离开。
楚冰炎留下钱,自然也留下最诚心的忠告,有钱也要有命花才可以!
管理员年纪大,眼神不怎么好使,心却宛如明镜,自然知道这些人自己一个都得罪不起,收下钱,会对今晚的事装聋做耳!
身体特殊不能去普通医院,她没打给自己的丈夫,必然是不想回家,何况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回去。
最终,在得到阁下的特许下,他们带陆半夏去了皇家医院,住进阁下才能住的病房。
疼。
在朦胧,不清醒下,极度疼痛中她还是做了一个梦。
梦见母亲,梦见白子言还有一个很陌生的孩子,他们在和她说再见,笑容浅显,温柔无比。
看着他们模糊掉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刺骨的疼,心脏那一块痛的要命啊!
睁开眼睛,脑子逐渐恢复清醒,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无法动弹。看到右手裹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绷带,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受伤了。
还有一个地方,也受了伤,伤的比右手更痛,更深,疼的钻心刺骨。
手指缓慢的移向自己的小腹。
这里,空荡荡的。
一种女人天生的直觉,孩子,已经不在了。
白子言死去的三年后的同一天,她失去了人生中第一个孩子。
也是同一天,她知道那个说着“此生不欺”的男人一直在骗自己。
讽刺,真的是太讽刺了。
守了她一夜的刑天见她醒来,莫名的松一口气。
“陆秘书长,恭喜你,死而复生。”
昨晚她被送到皇家医院,还在大出血,楚冰炎保守估计出血量起码在600以上,心跳都快要停止了,情况危急。
输血,抢救,看的他整个人都傻住。
不知道那么单薄的一个女人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撑到自己过来!心底像是打翻百味瓶,一时百味杂陈!
可是他没有怀疑陆半夏的意志力。以前他是秦南司的手下,她跟着白子言,接触不多,可他知道她有多坚强,坚强的让很多男人都爱不起来!
但是这样坚强的女人,若是与死神拔河,一定是必胜的吧。
陆半夏苍白的薄唇勾起淡淡的一笑,墨色的瞳孔清清浅浅,却看不到底。
看的刑天,心头一颤,竟然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冲动感保护她。
“还笑?楚医生说你以后很难有孩子!”他沉下脸,语气严肃。
其实没他说的那么严重,只是见不得她此刻脸上的笑,真让人心疼!
“无所谓。”她回答的云淡风轻。
事已至此,难道还指望她和李越祈再生一个孩子?
“要我通知你的家人吗?”他低下身子与她平视,“他们会来照顾你吗?”
她的身子还太虚弱,需要一个人陪在她身边照顾她!
家人?陆半夏清清淡淡的眸子疑似滑过嘲讽,她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吗?
“我……没有家人了。”陆恒要她离开李越祈,她没有,弄成现在这样的地步,陆恒若是知道她流产的事,只会笑她是咎由自取!
更何况,他要自己离开李越祈,应该是为了他的宝贝女儿。
她是陆家的千金,长女,在陆恒的眼中轻贱如草;陆子矜不过是一个私生女,却被当他当做掌上明珠一样呵护!
陆子矜在抱怨着命运的不公,可是命运何曾对她陆半夏公平过?
她没有家人了?
刑天心不由的一揪,他知道陆半夏的父亲还尚在,要有多心灰意冷才能说出家人这样的话?
总觉得她太寂寞,寂寞的让人心疼。
刑天忖思许久,到底还是问:“要我通知他吗?”流产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没有来?
陆半夏彻夜未归,丈夫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即便再漠不关心,这个女人失去了孩子,身体伤的这么厉害,作为丈夫,不应该过来看看,照顾吗!
话一出,病房里的气氛猛地僵硬,宛如沉静在千年的湖水下,让人有点透不过气。
陆半夏沉默许久,苍白的唇瓣挤出一个字:“……不!”
她不要李越祈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就在他们翻云覆雨的那一夜,在她刚刚知道就失去了……
“陆秘书长……”刑天沉声,欲言又止,这么大的事,她真要一个人扛?
陆半夏沉默,看向他,四目交触,谁也没说话时,门突然开了。
李越祈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站在门口,深邃漆黑的眸子锐利的捕捉到陆半夏,眸光如刀锋般冷冽。
刑天看到他先是一怔,欣长的身影立刻让他想起送她回去那一夜看到的影子。
原来是他!
起身,走到他身边,步伐顿了下,身影低沉:“她身体很虚弱。”至于孩子的事,他这个旁观者没资格说什么。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人,陆半夏由始至终都没有抬眸,似乎房间只有自己一个人。
李越祈信步走向她,僵硬的手指机械的扯了扯挂在脖子上的领带,眸光从她苍白的脸色落向她的腹部位置,好像能透过被子看穿她的身体,包括内脏。
“夏夏,我们的孩子……”声音沙哑,阴冷,顿住,眼神复杂而隐晦的盯着她。
若不是阁下亲自给自己打电话,他不会知道她因为流产而进了医院,他更不会相信……
陆子矜说的竟然是真的!
陆半夏垂着的眼帘在听到“孩子”两个字时,卷翘的睫毛轻颤了下,之后平静,恍若未闻。
病房里如死一般的寂静,李越祈此刻无比烦躁和暴躁,她这沉默的态度真让人恨透了!
“陆半夏,说话!”至少,给我一个解释!
昨晚你是不是和陆子矜在一起?话到舌尖绕了一个圈在抬头时,无声的咽会腹中。
他洁白的衣领上粉色旖旎的唇印,那么坦荡的映入眼帘,耳边是陆子矜娇嗔的声音不停的徘徊,她还要再问什么呢?
他们给自己的耻辱,难道还不够?
还要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尽情的轻贱自己?
“他就那么重要?比我们的孩子还重要?”李越祈漆黑的眸子里满载着失望和气愤,他那么希望可以拥有与她个孩子,他用自己最不屑的手段将她拖进婚姻坟墓中,用了这么漫长的时间千方百计要走进她的心里,难道就比不上一个死人?
“陆半夏,你就那么爱他,爱到连我的孩子都容不下?”
陆半夏苍白的脸色没有丝毫的血色,她的沉默在他的眼里亦是默认。
孩子是在白子言的墓园流掉的,昨天是白子言的忌日,他不会不知道。
他们的孩子和白子言死在同一个忌日。
他,该如何不愤怒?
由始至终她始终不曾开口,掠眸看他的那一眼,冷彻刺骨。
他瞬间就被冻住。
苍白的唇瓣扯出冷冽的一抹笑,然后,缓慢阖上眼眸。
李越祈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在身体里四处流窜,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虚弱的女人。
满眸子的恨意无法压抑,最后,怒不可遏的摔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