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会长见陆年按下手印后,脸上的笑容再也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来,他那如同琥珀般的蓝色瞳孔里噙着泪花,似是承载多年的心酸得到了释放。
陆年将委托书收好,手印一旦按下去就无法抹除,这象征着不可磨灭的契约。
巴斯拍了拍手掌,穿着黑丝的金发秘书长走了进来。
“巴斯会长,请问有什么吩咐吗?”秘书长一手捂住半露的胸口,微微俯身等候指示。
“露妮,今晚不用让后厨准备我的晚饭了。”
巴斯吩咐了一句后,随即站起身,来到衣帽架旁。
露妮见状应了一声后,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细长的足跟在木质地板上“嗒嗒”作响,秘书长走到会长身后,为他褪去外边的黑衬衫。
巴斯则是拎起面前衣帽架上的黑色风大衣和男士礼帽后便转过身看向沙发上的陆年。
他来不及穿衣服,风大衣折叠在小臂,巴斯低头看了一眼腕表,轻声催促道:“这个时间点,还有十分钟皮特那老伙计就得关门了,我们得抓紧。”
陆年心领神会,收好桌上的委托书后,便快速起身同对方出了门。
巴斯边走边套上大衣,褪去了冒险者协会会长的身份,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商人。
夜空深邃,星月躲在云后,让天空看着像是一面倒悬着的深海。
塔利斯王国的气温要比卡斯兰特帝国更低些,北部的一部分国土面积甚至一年到头都下着雪,积雪不化。
城市的街道中央铺着铁路,不时会有一节绿皮车厢沿着轨道在身边行驶而过。
花花绿绿的广告灯牌给这夜色点缀了颜色,铜制的路灯和里头的钨丝灯泡,每隔着三米处就会亮起一盏。
陆年跟着巴斯穿越街道,回廊,巷尾对方的腿很长,每一步都走得很远,以至于陆年要时不时地疾走两步,才能跟上对方的节奏。
路途不是很长,巴斯一边对表一边加快着步伐,同时嘴里还不断催促着陆年跟上。
后者的耐力值已经快要见底了,他已经待在荣耀世界整整一天了,这一天他都没有下游戏,身体本能地感觉到了游戏外身体的疲惫和透支。
拿到防护服后,赶紧找个旅店下线,然后吃个夜宵在美美的睡上一觉,不然真得猝死在荣耀世界里陆年在心中抱怨,这接二连三的剧情触发,让他两个头一个大。
好在通勤距离不算太远,目的地是地段靠近丘滨城南门口的一家老酒馆,门口有着一条人造河,河岸上的路灯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景致还算不错。
巴斯推门而入,挂在门上的铜制风铃发出清脆悦耳叮咛声,酒馆内只有零星的几位熟客,其中也有一部分是玩家。
这个点都还有生源,得益于老酒馆的物美价廉。
柜台后空无一人,直到走近一些才看见柜子后面有着一张躺椅,躺椅上正悠哉游哉地躺着一位酒糟大叔,肚子上还摆着一只喝剩下的木酒桶。
“皮特把我放你这的防护服拿来。”巴斯手指敲了敲桌面,试图唤醒躺椅上已经醉眠的中年大叔。
一番叫唤无果后,他索性换了一个名字:“皮埃尔!”
“会巴斯叔叔,您叫我?”
过了一会儿,柜台后的一扇隐匿木门打了开来,从里头探出一个小脑袋。
那是一个穿着吊带裤的中分男孩。
皮埃尔看了一眼醉酒的父亲,有些抱歉地冲巴斯鞠了一躬,“防护服在里面,巴斯叔叔这是要去那片无人区了吗?”
男孩儿边说着边返回昏暗房间,不多时,又从里头折返出来,怀里抱着两套深绿色的皮质连体套装。
【提示:防护服,生产于塔利斯旧世纪,可阻挡锈蚀风,以免感染锈蚀病(在防护服被完全锈蚀之前,尽快离开辐射区)】
巴斯将两套衣服都拿了过来,自己留了一套,另一套则是递给了陆年。
等等npc也要跟着去?陆年看了眼对方怀里的防护服,脑回路慢了半拍。
二人出了老酒馆,身后的木门自动闭合,头顶上一些装着探照灯的小型飞行机械急速飞过,耳边传来飞行器振翅的微噪音。
“走吧。”巴斯侧过头冲着身边的陆年说道。
后者低头看着怀里的防护服,半晌过后,重重呼出一口鼻息,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就连眼神都透露出一股视死如归的坚毅感。
算了什么夜宵什么睡觉都不管了!
今天通宵!
盯着两只探照大灯的瓢虫机器扇动着铜翅,穿过街道,飞过屋檐,越过无数的亭台楼阁,最终停歇在丘滨城北边的一处宫殿顶部的阳台围栏上。
两只探照灯眼睛倏然熄灭,黑色的金属口器中弹出一张看着黄扑扑的信纸。
阳台的护栏边的靠背椅上正坐着两位身穿正装的中年人,二人都竖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胸前的衬衫上别着一枚淡金色的齿轮胸针,这是塔利斯议员的身份象征。
二人中,一人摸出一瓶指甲盖大小的玻璃试管,将里头的淡蓝色液体浇灌在护栏上的那只机械瓢虫上。
液体当接触到机械瓢虫身体时,“滋滋”地冒出黑烟,待烟雾消散后,原本看着暗沉的瓢虫外壳变得透亮,金属口器上衔着的那枚信纸也恢复成白色。
做完这些,那人这才拿起信纸,将之拆封细看起来。
“调查团有了一些收获,似乎是找到了两块【失落零件】”握着信封的议员冲着身边的人缓缓说道。
“伤亡呢?”
握信的议员回答:“过半。”
“嘶”
另外一人不自觉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抽出一根烟衔在嘴里,将之点燃后,立刻从鼻腔里呼出两束冗长的烟雾。
黑夜里,那点烟火被吮的猩红,并且急促地亮着不多时,一截烟灰不堪重负地断裂,落在了桌面上。
“要不要终止计划?”另外一位收起信封,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议会的决定不是靠你我两个人就能左右得了的,那些老骨头们不会松口,单靠我们两个改变不了什么。”
“那如果…我们绕过议会,先斩后奏呢…”
“安德烈,请收回你这疯狂的想法,如果真这么做迎接你的将会是断头台!”
闻言,被称作安德烈的议员低头沉默,许久过后再次开口,语气中有着无奈:
“或许当年的那份提案是错误的。”
黑夜里,抽完烟的那位议员将烟头随意一丢,嗤笑了一声:“即便是现在的这份议案,我也不认为是正确的。”
他说完,深深地看了眼身边的同僚,随后转身,独自一个人往身后的通道口走去。
安德烈在夜风中坐了一会儿,看着地上被随意丢弃的烟蒂,弯腰将之拾起,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扔完垃圾,他收起机械瓢虫,跟上了对方,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的过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