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飞扬和赵康离开李庄村后,商量调研的下一站去哪里。赵康建议去隔壁的石佛镇孙福村,从玫瑰县上报的材料看,这个村本来是全县有名的贫困村,现在已经提前脱贫,成为扶贫学习的典型,该村多次受到市县奖励。村支部书记项明强因脱贫成绩大,刚被县组织部任命兼任石佛镇的副镇长。报纸上也刊载过这方面的报道。
王飞扬说:“好,我们就去石佛镇孙福村。我们这次直接去村委会,你先亮出省扶贫办的身份,就说孙福村脱贫攻坚的成功案例得到了省委的高度重视,我们是来考察他们的成绩,总结可值得推广的经验。”
他们直接把车开到了孙福村的村委会办公室。这时,村委会里值班的只有大队会计(以前的称呼,当时应该叫村文书)项新雨。
赵康亮明身份后,项新雨毕恭毕敬地将王飞扬和赵康请进了办公室。随后,项新雨就给村支部书记项明强打了电话,说省委扶贫办的领导前来检查我们村的扶贫成绩,让他赶快回来。
项明强正在镇里开会。他立马把这一消息告诉了镇里的领导,镇里的领导有点疑惑,省里领导来检查,怎么没有事先通知我们?微服私访的话,难道发现了什么问题?
镇党委书记严正品反复问项明强,你们村扶贫成绩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项明强说:“绝对没有问题,很多材料都进行了精确计算,不会有误。”
严正品说:“你赶快去应付一下,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
项明强很快就乘镇里的车赶到村委会。进门就看到王飞扬和赵康在查阅他们脱贫攻坚的宣传材料。满脸堆笑地说:“欢迎省里领导前来指导关照。”
项新雨忙向王飞扬和赵康介绍说:“这就是我们村党支部书记兼副镇长,项明强同志。”
王飞扬站起来笑了笑说:“项镇长好,你们村在脱贫攻坚战中成就辉煌,可喜可贺啊!”
项明强忙说:“领导过奖了。我们还需要继续努力。”
赵康说:“项书记好,我们已经看完你们的材料了,能否带我们去看一下这些脱贫了群众?”
项明强有些迟疑地说:“材料已经很完整了,没必要再去看群众了吧,农民家里都很脏的。”
王飞扬说:“没事的,我就是农民出身,不嫌脏。”
项明强示意项新雨先去做些安排,不要让农民乱说,然后拉着王飞扬和赵康去看孙福村脱贫攻坚战果陈列室,为项新雨争取点说服群众的时间。
项明强认为项新雨安排得差不多了,就带着王飞扬和赵康到脱贫群众的家里。
他们先到了李德龙家,材料上说他家种了5亩辣椒,年收入15000元,顺利实现“脱贫”。王飞扬很关心地说:“李大爷,你和大娘年龄这么大了,还要种好几亩地的辣椒,身体吃得消吗?”
李德龙说:“我们身体还可以,种了1亩地的辣椒。到采摘的时候,会找人帮忙。”
李德龙的一句老实话,揭露出了纸上脱贫的情况。
材料上有几个养殖的脱贫群众,其中一户姓罗的人家,说他们家养了10头猪,8头牛。王飞扬进家看了半天,只找到2头猪,1头牛。还有一户姓高的人家,说是家中养了13头猪,去了他家后,王飞扬发现,他家连猪圈都没有。数字脱贫展露无遗。
项明强见暴露的问题越来越多,就找个机会跑调了,另作安排,并在项新雨耳边低语了一阵子。项新雨只好硬着头皮带王飞扬去看其他的脱贫户。
项新雨停了一会带着王飞扬和赵康去了一户养鸡养猪项欢庆家,材料上说这家养鸡养猪年收入有9000多元。王飞扬和赵康进家后,只看到院子里有四五只鸡,猪圈里只有一头猪。
家中的女主人给王飞扬、赵康倒了两杯水,王飞扬问女主人:“大嫂,你家一年养鸡、养猪收入能有多少?”
女主人看向旁边的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知如何回答。旁边的年轻人说:“妈,我们家一年收入要有小一万吧。”
一句妈,叫得女主人立刻脸红起来。
王飞扬马上发现了猫腻。正常母子关系,喊声“妈”怎么会脸红;这个地方的农村一般不会喊“妈”,通常叫“娘”;年龄上好像也有很大问题,女的也就40岁的样子,男的有二十五六岁了。
王飞扬想到这里,突然问道:“大嫂,您今年多大了,结婚几年了?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
女主人随口说道:“您说笑了,我都四十岁了,结婚十五年了。”
王飞扬看向青年男子,问道:“小哥哥,您多大了?”
那男子见事情败露,扭头就跑了。王飞扬看向项新雨,很严厉地说:“项新雨同志,您说这是怎么回事?“
项新雨只好老实交代,因为前面的调研出了问题,项村长就找了治保主任来假冒儿子回答问题,结果演技不好,现了原型。
更为可笑的是,他们还包装了一个“扶贫”大户。说一个姓周的人是养鸡大户,每年出栏商品鸡3万多只,产值180万元,利润40多万元,帮助40多户人家通过养鸡实现了脱贫。王飞扬同这个养鸡大户交谈后才知道,他每年出栏商品鸡不到1万只,利润10万都不到。王飞扬拿出材料上的40户人家的名单,周姓养鸡大户提供过鸡苗的连10户人家都不到,其他人在养鸡方面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周姓养鸡大户还说,他提供鸡苗和包销,根本不存在什么“扶贫”的说法,就是想着进行规模经营,赚取差价而已。
村里把这个养鸡大户包装成“扶贫”大户时,他也很有顾虑,怕出问题,自己负不了责任。但领导对他说,宣传效果出去后,可以向政府提出扶贫支持。为了增强宣传效果,本来并不富裕的他花了2个多月时间,搭起了300多平方米的彩钢棚,装修了办公室和生活用房,硬化了生产便道,还在养鸡场周围植树、种草,搞了绿化,前后投入将近9万。现在,他后悔不已。
王飞扬和赵康查出这么多弄虚作假的问题,更加感到这次调研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