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灯影婆娑。
沈知语站在他面前,手指拨开被风吹到眼前的长发,缓缓开了口,“好久不见。”
她穿一套素简的运动服,褪去了演唱会上的浓妆,瓜子小脸素净且精致,还是简单又惊艳的美,与以前一样。
几年未见,她躲在农村生育产子,又一人抚养孩子,发展事业,诸多磨砺都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
仍是他昔年印象里,纯洁美好,坚韧不拔的白月光。
萧默言的目光锁住她,面无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噙动嘴唇,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沈知语拨开脸颊边被风吹起的长发,也回了句:“好久不见。”
之后。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说不清静止的世界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千言万语难措辞……
最后,是萧默言打破沉默,率先提起,“我把我妈保释了。如果你想让她为你的伤负责,可以继续告她,我不会包庇。”
言下之意……
保释杨雪,是他身为人子的责任。
但她若想讨回公道,他也不会干预其中。
这是他的态度。
“好。”
沈知语轻轻点头,夜里风大,她穿得也不多,便指了指后面的车,“有点冷,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萧默言看到一辆黑色保姆车。
这里是z州,不是萧默言的地界,自然也没有私家车。
他微微颔首,同意了与她离开。
两人走向黑色保姆车,先后钻入车里。
一双背影,恰好也叫刚走出警局的杨雪、陈芳君看了个清楚。
认出是萧默言跟着沈知语走了,杨雪急的甩动双臂,就要冲上去,但被陈芳君死死拦住。
陈芳君在她耳边急赤白脸的叫,“姐,别冲动!这个时候上去只会吃亏,我们是被保释,不是被放过,你再给沈知语一巴掌,我们今晚就真要蹲局子了!”
杨雪眼睛都泛起红血丝了,声音嘶哑,“你放开我!我怎么能眼睁睁看那小贱人把我儿子带走!他们绝对不能和好,我就算把她打残打死,就算我去坐牢,也绝不许他们和好!!”
保姆车缓缓驶离,距离拉开,叫她俩是想追也追不上。
更何况,陈芳君还一直拦着杨雪,就没有想追的意思。
就算陈芳君想要搞事情,也不能再接受二进局子。
起码今晚,陈芳君想要找个五星酒店,好好睡一觉。
……
保姆车里,除了沈知语跟萧默言外,还有程雨和司机。
程雨在萧默言进来后,就主动坐到第三排座位,把第二排的位置让给他们。
有程雨跟司机在,萧默言没怎么说话。
他跟程雨打过一声招呼后,就归于沉默,静静待着。
车窗上映射出他模糊不清的侧脸轮廓,高耸挺直的鼻梁依然优越,尽管面无表情,然而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却蕴含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如暗流涌动不息。
沈知语透过自己这边车窗的倒影,窥视着他的神色变化。
那张清雅俊秀的面庞,依然是她心头所好的模样。
只是看着,就看着……
昔日的美好回忆便会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高中时代,她也常常在他身边、在他身后、在他斜侧面偷偷打量他,偷偷将那张脸收入眼中,刻入心里,偷偷收藏偷偷心动。
当然,不止高中。
还有重逢那年,两人之间的肉欲纠缠与交往相处。
所有与萧默言相关联的点点滴滴,都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萧默言,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是程雨觉得气氛太僵了,她主动打破沉默,凑上去问他,“你有没有看演唱?”
萧默言的沉静被打破,薄唇轻启,“林聪旷工追宋楚,带走重要资料,我是为了追回资料。”
他答非所问。
明明程雨的问题是:你有没有看演唱会?
他的回答,可以说是牛头不对马嘴了。
程雨甚至没听懂他想表达什么,于是又问一次,“那你有没有来看演唱会啊?”
萧默言窒了窒,最后还是说:“看了一会儿。”
话音落下,盯着车窗的沈知扭过头来,黑瞳瞪的很大,眼里盛满不敢置信。
她以为,萧默言就算是赶到这里,也是为保释他妈,不是为她的演唱会。
想不到,他竟然有去看演唱会?
沈知语眼里的炙热让萧默言神情变不自然。
他有属于他的骄傲,尽管有去演唱会,也还是嘴硬驳了句,“我是为了追回林聪带走的重要资料,不是为演唱会而来。况且……”
萧默言不禁眯眼,审视性的目光盯住沈知语,“你的左耳不是聋了么?”
怎么还听力很好的样子?
他说一句,就能扭头做反应?
沈知语没有想瞒他,索性也直接告诉他,“我耳朵没事,医院诊断是假的。我只是想让你妈为她的行为负责,小施惩戒。”
“……”
萧默言的脸上有几分难以言喻的凝重,还有审视的意味。
他竟不知道,沈知语竟然也是个有心机的人。
见他脸色不对,怕他怪罪自己,沈知语又为自己找补一句,“你妈找我,是为了让我牵断绝亲子关系的协议。她一直口出狂言,对我多加侮辱,后来还动手打我。我想,我受这么多欺辱,将她送进警局,让她吃吃苦,也不算什么吧?”
其实,她不用解释,萧默言也知道,她是无辜的。
他母亲是什么德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然,他也不会说:他只是保释,后续处置,随便她,他不干预。
“那你耳朵,确实没事?”萧默言与她确认。
他的眼神横扫而来,恰好与她视线相对,迎上她如秋水般明亮的双眼,心脏如鹿撞,起了微妙反应。
现在,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很快就移走了目光,随意看向前方,原本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起来。
“我耳朵没事。但是……”
沈知语紧紧凝住他,“如果有事,你会负责吗?”
负责……
是哪种负责?
是他以为的负责,还是……
萧默言差点因为她一句话产生许多遐想,指尖用力掐入掌心,丝丝疼痛又理智带回。
“我说了,如果你真被她伤了,你可以告她,我不会干预。”他道。
他的回答,也算是垂直避开她想听的内容。
沈知语“嗯”了一声,情绪落落。
话题止后,气氛又冷了。
程雨看他们俩还半生不熟,有种熟人久未见面的尴尬。
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在这车里很多余。
索性就做主说:“老陈,前面路口拐弯有间酒吧,在那停下,我去玩会儿。”
“你去酒吧?”沈知语疑惑的问。
“对。孩子睡了,我去玩玩。那里的特调鸡尾酒很好喝,正好路过,我也馋了。”程雨给自己找了理由,令人无法反驳。
沈知语也就没有要留住她的意思,待车一停,就由她下去了。
离开前,程雨还拍了萧默言的肩膀,有意无意的留下一句,“知语交给你啊,夜深了,保证她的安全。”
说这话的程雨,倒不像是会顾及安全的人,眨眼进了酒吧,她才更像是不安全的人。
但她走后,余下沈知语和萧默言的空间里,有些意思就很明显了。
司机老陈问:“小沈,咱们回家吗?”
沈知语刚要开口,萧默言就截断了她,先一步出声,“门打开,我也去喝一杯。”
“你别喝了。”
沈知语出声制止,委婉提醒,“你身上酒味很重,今天已经喝不少了吧?”
萧默言在静吧里,确实已经喝过一轮,确实喝的不少。
但他以为……
不能再与她待在同一空间。
只怕自己会失去理智,又重蹈覆辙。
“反正,你耳朵没事。”他提道。
意思大概就是……他最初找她,是担心她被他母亲打成重伤。
而她现在没事,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