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谈判前,丁弘已经查到霍霆琛的个人资料。
手里有了谈判筹码,事情就可以推进了。
他们故意将时间拖延到明天,然后又提前一晚到达,为的就是将谈判地点由他们来定。
为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丁家父子动作很快。
只不过……
在他们来之前,并没有和家人交待好。
两人出门后,丁母王佩蓉就开始找他们了。
丁甜的葬礼已经举办结束,但还有零零散散的事情要忙。
王佩蓉今天已经哭到心力憔悴,没有精力去处理事情,想让丁旭阳来处理剩余的琐碎。
结果,丁旭阳找不到了。
在丁旭阳之后,丁弘也是家里能担大事的人。
王佩蓉想着,找不到老公,找大儿子也一样。
不想。
让管家找遍家里上上下下,也没有找到这对父子俩,倒是将其余几个兄弟给聚齐了。
当着几个兄弟的面,王佩蓉给丁旭阳打电话,但是没有接通。
打给丁弘,也一样没有接通。
“哪有女儿的葬礼都不留着的?有人知道他们去哪了吗?”王佩蓉不高兴的问。
几个兄弟面面相觑,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唯有丁墨,一直垂着头。
最近不修边幅,刘海已经长到能遮住眼眸,唇边也是一圈胡子,形象糟糕。
家里,对丁甜的死亡难以释怀的……只有丁墨与王佩蓉。
现在。
也只有丁墨知道,父亲跟大哥去哪了。
他本来不想说,本想装死到最后,烂摊子让父亲跟大哥解决了就罢了……
但是。
憋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出声,“他们去榕城了。”
“什么?”
王佩蓉跟几个兄弟投来目光。
几束视线落在垂头落寞的丁墨身上,神色各异。
消沉的丁墨,最近,大家都不敢接触。
不是不管他,而是不知道怎么劝他。
“他们去榕城做什么?那里能有什么生意?还两个人都去那?”
“今天可是甜甜的葬礼!”王佩蓉生气道。
“我找人,去毁沈知语的脸……失败了。”
丁墨垂着头,暗哑的声音沉道,“他们给我善后。”
丁家兄弟:“……”
丁母王佩蓉:“!!”
谁会相信,丁墨意志消沉的这段时间,竟然躲在房间里,闷声干大事。
大家都在释怀与和解,他竟然……直接出手了。
王佩蓉向他走去,伸向他的手颤颤巍巍,然后捧住那张长了胡圈,憔悴不堪的脸。
“你做这种事,怎么不告诉我?”
“你爸跟你哥都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他们去给你扫尾,怎么扫?”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告诉我,孩子……”
王佩蓉原以为,她的眼泪已经在出殡时流干了。
可是在看到丁墨为妹妹的死,饱受折磨,还闯出祸事的时候,王佩蓉的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掉落。
她不觉得丁墨有多错。
作为一个兄长,为妹妹出头是应该的。
丁甜死前那段时间,委屈又痛苦。
作为家人,怎么看的过去?
丁墨想要报复,也是无可厚非。
他好歹是去做了。
就算失败,他也是做到了兄长应该要做的事情。
“我……我好像,错了……”
丁墨唇瓣颤抖,挤出这几个字。
他想毁了沈知语的脸,想要沈知语赔偿丁甜的痛苦……
当初,丁甜刚死的时候,这个念头非常浓。
可是在发布任务之后,他又不敢再登录a网。
不敢去看任务进度。
他用酒精麻痹自己,将自己困在房间里,终日不出。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一件不算对的事情。
所以,连结果也不敢去看。
他又希望沈知语被毁容,希望沈知语为甜甜的死亡付出代价,下半辈子无法轻松的活着。
他又恐惧,萧默言找他算账,家人觉得他心狠……
也恐惧,万一有人要他站在沈知语面前,他无法跟沈知语对簿公堂。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甜甜的事情上,沈知语的错,不算多。
他清醒的知晓,自己有错。
可是又清醒的允许,自己去做这件错事。
最后,也在清醒中,逃避现实,想找个地洞躲起来。
父亲跟大哥去给他善后,他知道。
他甚至想着,父亲跟大哥能善后的好,不用他出面……那最好。
他不想跟沈知语面对面,不想和她讨论,谁的错?谁该付出代价?
因为较真起来……他也一样有隐瞒之罪。
“你没错。你只是心疼妹妹,只是想要欺负妹妹的那些人付出代价。孩子,你偏激了,但是,你没错。”
王佩蓉用手拭去滑落脸颊的泪,透过一层泪雾看他,“你把情况都告诉我,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几个兄弟立在一旁,不曾插话。
他们看向丁墨跟母亲,神色复杂。
之后。
丁墨也在惭愧中,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一道出。
包括任务失败,误伤了几个人,其中一位……还是榕城富少圈里有名的富二代。
现在。
沈知语等人要求,他坐牢……
“这,这怎么能行!”
听到对方要求丁墨坐牢,王佩蓉睁圆了眼,瞳仁震颤。
“你不能坐牢,你是我儿子啊!我就只剩你一个……不,你不能坐牢!”
心急火燎,王佩蓉险些嘴快,道出不曾让家中孩子知道的秘密。
索性,她的嘴巴又上了把门,将不该说的话又全部吞回去了。
可她还是急的。
她扶住丁墨的双肩,重重摇摆,“你绝对不能坐牢,你就算杀了人,也绝对不能!”
与她激烈的情绪相比,一声不吭的丁墨显得更平静。
可是他的内心,又是真的平静吗?
并不见得……
“你没犯什么错,你只是想为妹妹出头,只是舍不得妹妹委屈。一时走错了路,这都没什么!”
王佩蓉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丁墨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说出来之后…
她的慌张少了许多,明显更有底气了。
“老二,老二……”
老二丁溪连忙应道:“妈?”
“你给我安排飞机,我要马上去榕城。我必须在现场,我绝对……”
王佩蓉也是一脸决绝,做好为丁墨兜底的打算,“绝对不会让小五坐牢!”
也不是她对丁旭阳、丁弘没信心。
她是怕丁旭阳跟丁弘不站丁墨,怕他们也觉得丁墨有错,怕他们不保住丁墨。
毕竟……
这父子两,一个性格刚正不阿,大公无私,另一个……也不是亲哥哥!
怕就怕,他们不保丁墨!
……
丁旭阳、丁弘父子两并不知道,丁家人也已经在赶来榕城的空中。
他们家有私人飞机,跨越一座城市,非常简单。
病房。
丁旭阳、丁弘等了有二十多分钟。
终于等到萧默言、俞修诚以及沈淑仪。
依然是上次的配置。
萧默言带了律师、公证人。
就算地点在霍霆琛的病房,该到场的人都缺一不可。
霍霆琛闲在床上,他微眯眸眼,好整以暇的盯着这场大阵仗。
这些人,把戏台搬到他面前,倒是让住院的他……添了几分意趣。
沈知语原本是坐在他床边的,萧默言来了之后,她就起身径直走向萧默言了。
看到她站在萧默言身后,小手捏住萧默言的袖口,霍霆琛眼里一刺,生出几分不爽。
他从未得到过沈知语。
就算是为她变得半身不遂,也依然只能看她走向萧默言。
霍霆琛总是在想……
他没办法放弃沈知语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曾得到过的不甘心吧?
反正,每次看到她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他都会觉得烦。
看到她因为与他有层淡淡的血缘关系而高兴,他也觉得烦。
霍霆琛也不是能忍的人。
烦了以后,他就直接提溜起床头柜上的电视遥控,扔向沈知语。
遥控器直接砸到她后背,沈知语痛了一下,扭头向他看来。
连带着,萧默言也一并看来。
霍霆琛道:“你过来。”
沈知语看了眼萧默言,虽然见他眉头皱了一下,却也还是捏了捏他的手心,就又回去找霍霆琛了。
这下。
心里不舒服的人,换作萧默言。
他也很烦,霍霆琛对她的虎视眈眈。
“人都到齐了,我就明说了。”
众人各自找到位置落座后,丁旭阳首先出声,“我儿子做的事,我们丁家认。既然是谈判,就说明,事情有商量的余地。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儿子不能坐牢。除此之外,你们想要得到什么,尽可能的提出来。”
“今天过来,就是要商议出个结果。等这件事情解决,以后,我们两方最好就永远不往来了。”
丁旭阳态度不算差,但也不好。
他坐在沙发主位,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昂首挺胸,有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
不知晓的人,还以为他是甲方呢?
沈知语方,代为出声的人是俞修诚。
他作为长辈,最有资格跟同为长辈的丁旭阳对话。
“丁墨伤了这么多人,接受法律制裁,对他来说,还是轻的下场。他让我侄子半身不遂,这代价,可不是钱能填的了的。”俞修诚道。
“那你们想要什么?除了让我儿子坐牢,就没有想点其他要求?”
丁旭阳眺望坐在最远处的沈知语,“她也没毁容,没怎么样。要说最倒霉的人,还是床上的吧。”
被点到名的霍霆琛,随意接上话,“不坐牢,你就打断你他的腿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也公平。”
霍霆琛还没说,让丁墨也废个子孙根呢。
他觉得,他的提议已经很宽松了。
“我儿子是有错,但不代表,我们丁家怕你们。”
丁旭阳声音一沉,严肃表示:“要真硬碰硬,你们所有人都不会是我们丁家的对手。我们现在跟你们好好商量,就是为了保住我儿子。可你们非要毁了他,那就没有好好商量的余地了。”
丁家有境外势力,是丁旭阳不惧怕他们的底气。
但丁家选择好好谈判,就是为了丁墨能全身而退。
冤家宜解不宜结。
谈判这一步走不好,撕破脸后,丁旭阳可不保证,这一屋子的人……他会拿谁先开刀。
“丁先生,你知道,我们手里的陈情书已经可以定丁墨的罪,足够让他吃牢饭了。”俞修诚提醒他。
叫他别那么张狂,坐在这里,好歹有点罪人的态度。
“我知道。你们昨天扣留我家老大,让他写下陈情书。确实你们手上有让我忌惮的东西。所以,我才来谈判的,不是么?”
丁旭阳眉尾轻挑,给丁弘使了个眼色。
身旁丁弘掏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在茶几上。
这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一手。
而当大家都围聚过去的时候,又被照片上的人惊到。
那是一张旧年代的照片,照片上,一个女人穿着洋装,坐在钢琴前,面若桃花,笑得春风得意。
下一秒。
几束目光投到沈淑仪脸上。
谁能看不出来,照片上的女人与沈淑仪有九分相似呢?
要说那一分的不像,只能是……沈淑仪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
可是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轻。
“阿姨,这是你?”萧默言问向她。
沈淑仪本人也在端详照片,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不是我。我年轻时,哪有这条件?”她说。
她年轻时,家境贫穷,哪能穿的起洋装?
边旁。
俞修诚双眉绞紧,压低嗓音说:“是秋月。”
他跟白秋月当了几十年的朋友,自然是一眼认出她。
白秋月……
这个名字出来时,现场最有反应的人,其实是霍霆琛。
他原来懒散的斜躺在病床上,直到听到这个名字,身子缓缓直起。
“你怎么会有秋月的照片?”俞修诚问向丁旭阳。
“我们不仅有她的照片,还有她生前遗留的乐谱,有一些她的私人物品。”
这时出声的人是丁弘。
他也坦荡明说:“来这之前,我调查了霍霆琛的家庭情况。知道他母亲是白秋月后,我们家正好有一些他母亲的遗物。不知道,这能不能成为条件,叫你们放过丁墨?”
“什么遗物?”
霍霆琛出声,“照片给我看看。”
沈知语去到那边拿了照片,又返回到霍霆琛身旁,将照片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