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沈隽意刚要拒绝,凌降曜继续道:“先别忙着回绝。你们四人住这帐篷,恐是翻身都难。”

“我这个人也不喜跟人同睡一张床,就在我帐篷旁边给你又扎了个小的,你且去看看,喜欢否?”

面对着凌降曜直白的示好,沈隽意很是敬谢不敏。

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何他拒绝了那么多次,凌降曜还是锲而不舍。

“不必。我跟同窗同帐而眠即可!”

闻言,凌降曜眼底掠过阴霾,脸色微微一滞,垂下眼脸,一副很是困惑和委屈的模样。

“我其实一直很不理解。我三番四次示好,为何沈弟这般冷漠?”

“莫非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这才惹得沈弟这般厌恶?若是之前有什么误会,沈弟直言便是,我可以与你致歉。”

凌降曜对外还是平阳公世子,身份尊贵,而今对沈隽意又呵护备至,落在外人眼里,自是就成了沈隽意太过不识好歹。

至少在旁边扎帐篷的其他学子眼中是如此。

“沈隽意,世子殿下这般礼待你,你怎生这般不识趣?”

“就是就是,太没有礼貌了。要是我定然不会如此……”

……

他们心中也充满妒忌的,同样都是同窗,怎么就沈隽意入了世子眼呢?

公府高门,但凡挨着一点,今后可不就是一大助力人脉吗?

姜青檀朝他们龇牙,“那是你们自己没本事被礼遇!再说,我姐夫想住哪儿,关你们屁事!”

真是多管闲事!

“你——姜青檀,你当真是粗俗!”

“是是是,你斯文有教养,还不是到处蛐蛐人!”姜青檀翻了个白眼。

“你——”

对方被气得个倒昂。

他是真说不过姜青檀,只能气呼呼地扭过头,继续扎帐篷。

姜青檀抬头挺胸,一副斗战胜鸡,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莫说凌降曜,就是谢知刚都忍不住扭头看他。

姜青檀对上谢知刚犀利的眼神,不由瑟缩了下头。

谁知,谢知刚蓦地咧嘴一笑,抬手拍着他的肩膀,夸赞道:“你小子,挺会说话的啊!我喜欢!”

“——啊!”

姜青檀被拍得差点摔倒,本以为会被蛐蛐,没想到竟是被夸,一时间他都有些惊愕。

莫说是他,就是凌降曜都倍感无语。

他就不该期待这位表兄有什么正常的脑回路。

“表哥,你不是应该也劝劝阿隽吗?住在咱们帐篷那边肯定会更安全的,若是阿隽有个三长两短,叫大表哥知道,定是会生气的吧?”

凌降曜提醒道。

关于沈隽意的身份,目前知道的就那么几个人,其中并不包括鲁莽耿直的谢知刚。

在他看来,沈隽意就是自家堂弟。

想起谢知彰离开前的千叮咛万嘱咐,谢知刚正了正脸色,“阿隽,阿曜说得也有道理。都是自家兄弟,以后回京都,总是要见的,总是得多熟悉熟悉的。”

“就当给哥哥一个面子,今夜这位置实是不如前头妥当,随我们去那边住吧!”

沈隽意抬眼看着他,要说这一路谢知刚的确对他照顾有加。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凌降曜,“世子很是体恤人,我心中感激。但此地也有不少同窗驻扎,我若是这般离开,岂不是让同窗们都心生惶恐吗?”

“届时,难免就会起不少骚乱,岂非给世子招来祸患吗?给守护的官兵惹来厌憎吗?”

谢知刚的目光扫过旁边其他惶惶不安的学子们,不由一顿,他挠了挠头,“阿隽,你这话也是很有道理,那……”

“所以,我现在若是住在这,大家也能更安心。”顿了顿,沈隽意继续道:“至于亲近,而今并非什么好时机,待得以后再寻时机不是更合适?”

郁齐光适时的插了句嘴:“阿隽最近都在温书,科考在即,也没什么太多这些心思。还请世子多体谅体谅吧!”

他知道沈隽意说不得太多软话,而今看凌降曜表面温和,背地里却咄咄相逼,自是替他圆场子。

这些理由都很是牵强。

至少在凌降曜眼中,就是他们故意折辱,他忍了忍,勉强挤出一抹笑:“那也行。还是科考更重要,那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事,尽管来寻我。”

说完,他转过身,快步离开。

谢知刚今夜并不得闲,他名为护送,但暗地里也是领了巡查黑山寨附近地形,这样有助于后期出兵。

所以,他跟沈隽意说了一声,又留了个亲卫,就领着其余人趁着夜色,乔装改扮,又用布包住马蹄,背着长刀,悄然离开了大部队。

凌降曜回来时,帐篷已经支好,平阳公府出品的,自是质量极好,高高大大的,在一众矮小的帐篷里独树一帜,颇为惹眼。

帐篷里软榻桌椅俱全,还有上好的瓷器茶具,此时桌案上的炉子正在煮茶,袅袅生烟。

旁边有俊俏侍从垂首而立。

红螺虽是贴身侍女,但此次出行俱是男子,自是不好叫她同行的。

所以,全部换成了侍从。

凌降曜一进入帐篷,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仿似能滴出墨来,他冷冷问道:“信送出去没有?”

侍从恭恭敬敬地回道:“谨遵您的嘱咐,已经送出去了。想必再过不久,就能送到其手中了。”

凌降曜:“再重新去支一张小帐篷,就支到屯兵的旁边,今夜我就宿在那处。对了,你跟那屯兵的副将说,我知其护送辛苦,愿意多出些帐篷给他们休息,再将路上买的那些吃食送些过去。”

这一路,凌降曜没再端着过往世子的高贵架子,对这些屯兵颇为亲近,也用了不少施恩拉拢手段。

故而,他跟那些屯兵将领的关系还真是不错。

“是。”

侍从领命出去。

顿了顿,凌降曜又嘱咐道,“对了,山间蚊虫蛇蚁繁多,送些药囊和药膏给沈隽意。就送那个精心准备的。”

“是。”

侍从过来时,沈隽意几人正在生火准备吃饭。

他们都带了吃食,经过驿站也会进行补充,多数都是面饼和馒头。

此刻,生了火烧水,再拿个树杈串着大馒头,送到火上烘烤,待得面皮软糯后,再用自家带来的咸菜肉酱夹在馒头片里,配着热水,就是一顿丰盛的晚饭了。

侍从走到火边,见得这般简陋的吃食,愣了愣,就将提着的食盒递了过来。

“沈公子,我家世子让小人给您送些东西。食盒里是栗子糕等物,还有这是世子特地给您准备的药囊。”

他拿出一个有男人两个巴掌大的药囊,以正红色的绢布所缝,上面以金线绣着繁复漂亮的枝蔓。

“药囊里放了藿香蓟、天葵兰,薄荷,兰香丸等驱虫的草药,挂在帐篷口,定是能叫蛇虫不敢靠近的。”

沈隽意皱了皱眉头,小侍从生怕他拒绝,连忙道:“还请沈公子莫要再推辞,不然世子定是要罚我的!”

这份礼物倒算不得多珍贵,沈隽意再推拒,难免就显得不好看了。

故而,沈隽意顿了顿,“谢谢,也替我多谢世子殿下好意。”

“不妨事不妨事。”小侍从急忙摆手,手下一顿,又道,“我给沈公子挂起来吧!”

说着,他跑到帐篷边,踮起脚尖,将药囊挂在了最上面。

药囊在夜风中飘荡,其下的彩色络子仿似春日的柳条轻轻飘舞,火光照耀下,金线所绣的枝蔓也熠熠生辉,好似夜空的星芒,点点闪烁。

郁齐光抱着柴火回来,见到精美的药囊,忍不住夸赞道:“这药囊当真是好生富贵啊!”

也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呢!

本来旁边一道儿烤饼子的同窗闻言,忍不住对他投来鄙夷的目光,“郁齐光,你怎生这般庸俗!这么风雅的事儿,从你嘴里都充满了铜臭味了。”

“我——”郁齐光一噎,刚要反驳,却又住了嘴。

那小侍从微微一笑,“这药囊是我家世子自用的,里面用的都是普通药材,算不得多富贵的。”

“对了,世子还送了个雄黄香丸。”他取出个散发着淡淡香气的丸子,足有半个手掌那么大,“这个丸子放具有驱蛇虫猛兽的作用。”

“只要放在火边儿烤,可以保方圆数米都无猛兽蛇虫靠近。沈公子,晚间可以将其放在未熄的火堆边,可足足烧一晚上,定能保你一夜安稳无虞。”

“这么神奇?”郁齐光惊诧。

沈隽意蹙眉,“我已收下药囊,已然足够。这香丸昂贵,倒也不必……”

在他看来,此地到处都是同窗学子,不远处又有屯兵,而今又临近夏日,草饲丰沛,应该没有猛兽来夜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里处处都是高山野林,定是有不少猛兽蛰伏。沈公子又不愿意随同我家世子同住,我家世子实是担心。”

“您就莫要推辞了。再来这香丸跟药囊到底效果不同的,有这香丸燃着,今夜再无猛兽靠近,不但是您,就是周遭的这些公子们也能睡得稳妥。”

“您就莫要推辞了!”

小侍从劝道。

他此言一出,本就有些担忧夜间留宿荒野的学子们顿时也紧张了起来。

更是有人直接劝道:“沈隽意,世子是对你一片好意,你怎么总三番四次的推拒呢?而且,这是事关安卫的大事,赶紧收下吧!”

“是啊是啊,沈隽意,你收下吧,有这样的好香丸燃着,我们才能安心入眠。不然,今夜都得提心吊胆了!”

他们刚才也是听到了凌降曜的话,现在自是担心安全。

但他们没有沈隽意的好运,能得凌降曜的庇护。

说到这,他们也颇为发酸。

怎么沈隽意就得了凌降曜的青眼呢!

果然,有人天生就是命好,不但学业好,样貌好,就是这运气也是个顶个的好!

这贵人运哪,一般人比不得!

最后,沈隽意收下了那香丸。

小侍从完成了交代的任务,松了口气,连忙行礼后离去。

而沈隽意这有可驱猛兽蛇虫的香丸,不少本来对他有些意见,避之唯恐不及的同窗都三三两两地将帐篷移到他附近来,就是为了蹭蹭这药效。

莫敛舟是跟具结的四位同窗一道住帐篷的,他也在其列。

他倒是没太过靠近,更不曾示好,两人隔了四道帐篷的距离。

帐篷前也燃着篝火,几人凑到一起烤馕饼,又一道儿聊聊八卦。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自是沈隽意跟凌降曜。

他们是真的很好奇两人的关系,毕竟凌降曜总是开口闭口的弟弟,可分明之前凌降曜入学时,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际。

更甚者,要是算辈分,沈隽意应该算是凌降曜的师叔,如何也轮不到这称呼吧!

所以,他们聊来聊去,没有个结论,就将目光投向跟沈隽意同出一村的莫敛舟身上。

“敛舟啊,我记得你跟沈隽意不但同村,更是曾在同处学堂求学,那你可对他有所了解?莫非他跟世子爷当真有些亲属关系?”

莫敛舟正低头啃着馕饼,手里翻看着书册,饼子有些干巴,他吃得很是艰难,需得一口一口的润湿,才能吞下。

闻言,他的动作一顿,慢条斯理道:“不清楚。”

“莫敛舟,你就说说嘛!我都听说了,你跟沈隽意以后都是要当连襟的。他娘子跟你未婚妻不是堂姐妹吗?”

“既是如此,你们应该很是亲近才是。”

“而且,你们还同中过小二元呢,两人难道平时回村都没有交流吗?”

几人七嘴八舌地问询着。

莫敛舟有些烦闷,他合上书,淡淡道:“我与他性情不相投,自是亲近得少。”

顿了顿,未免他们继续再追问,他冷冷说了句:“你们难道不知道,他的娘子曾经也是我的未婚妻吗?”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说出口后,他有些后悔,但很快又觉得畅快。

他想起上回见到姜映梨的情景,她重新变回了从前美貌艳丽的模样,更是变得自信大方,与从前的刁蛮截然不同。

现在的她耀眼得就像是个正午的日光。

他心中就忍不住起了嫉妒,自是口不择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