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梦里做不得真!

凌降曜养尊处优,那种金银堆砌出的富贵傲气,以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贵气,就让梦里伤了腿,又敏感失亲的沈隽意甚是自卑。

特别是连他擅长的读书,都因为自己的腿伤而无法达成。

但凌降曜在梦里待他却极好,费尽心思给他找来最好的大夫给他断骨重续,可饶是如此,在人才济济的京都,他依旧没在科举上有任何建树。

平阳公府比起亲情,更看重价值,在准许他向外行走时,对外的说法是沈隽意是凌降曜自小体弱,只能在外清修的同胞弟弟。

哪怕凌降曜总是宽慰他,可出门在外的应酬,沈隽意总是不如常年混迹京都上流圈的凌降曜来得如鱼得水。

沈隽意哪怕再外表风流俊美,对于那些纨绔子弟而言,他们更看重的是过往的情分,对于文人骚客而言,更看中的是家世才情。

至于沈隽意,自小出身乡野,还养在庙宇间,他们天然觉得他身上有着乡野的土腥味,庙宇间的呆愣檀臭味,当然就不愿意跟他亲近。

这种孤立是不单单是行动上的,更是一种心理层面上的,久而久之,沈隽意心中就难免郁闷难解。

偏生平阳公夫人常年府中庶务繁忙,她舍不得从小养到大的养子凌降曜,也同样觉得亏欠流落在外的亲子沈隽意,她想一碗水端平。

可这世上哪里有全然端平的,好在凌降曜体谅她,嘴甜又亲近她,这就愈发显得沈隽意的木讷和疏离。

故而,时间一长,平阳公夫人自然更亲近凌降曜,反而觉得沈隽意沉闷而阴郁,特别是在后面爆发出沈隽意嫉恨凌降曜,将其推下山崖的事情后。

平阳公夫人就觉得这孩子,俨然是养废了。

所以,后来她就越发不待见沈隽意了,沈隽意在府中的待遇自是一落千丈,落魄不已。

最后还是镇国公府的谢老太君看不过眼,将人带回谢府,当时刚好边境爆发动乱,沈隽意就主动请缨作为出谋划策的军师前往。

此时平阳公夫人倒是舍不得儿子去送死,好说歹说将人带回去关起来。

那时沈隽意的心理已经从想渴望通过科考,登科取第,得到父母认同,到了想靠从军摆脱阴影,重新闯出一片天地,建功立业,从而对得起大丈夫好生活一场,更是报谢家老太君的恩情。

没成想,却被平阳公夫人派人关押。

而出乎意料的是,凌降曜顶着压力,偷偷放了他,还给了他盘缠和马匹,让其去追上出发的军队。

梦里沈隽意经过两三年的淬炼,已成了谢家军的头号军师,更是在谢家人在一次失误死绝后,成了谢家军的实际掌权人。

只是,待得平定动乱,回京叙职领赏时,遭到了截杀,他带领的百余人都死在了那片开满鲜花的山坡下。

树荫婆娑,鲜花灿漫,一身红披风的白银甲胄的少年将军,最终在距离功成一步之遥时,命丧黄泉。

梦里,仿似连拂过他脸颊的花都在弯腰垂首替他低泣。

姜映梨醒来后,望着头顶的纱帐,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半晌,她才悠悠然叹了口气。

这梦来得是有些迟了!

好在,现实里沈隽意没有选择认亲回京的那条路。

还有梦里的凌降曜虽然看着事事友好,但她怎么就觉得好得有点茶里茶气的?

为什么沈隽意会推凌降曜下山?还有最后谁会去截杀沈隽意?

应该说,截杀沈隽意后,谁的利益会最大……

姜映梨揉了揉额角,忍不住呻吟出声,“我到底在想什么?那梦里的事也做不得真啊!”

她在床上翻滚了一圈,滚到了沈隽意睡的外侧。

枕头上海残留着松柏混着牡丹的浅淡香气。

虽然已经很浅很淡了。

一瞬间,她却仿佛被人拢在怀中。

一抹娇色从耳根直往脖颈间蔓延,姜映梨若无其事地滚回自己那侧,重新收拢思绪。

“……但是为什么梦里从没我的出现?莫非这世上真的存在不同的时间线?那是个原主死了,而我没有穿越的线?”

她其实一直很好奇,为何她总是会做这种带着预知的梦。

只是,连穿越和空间这种不寻常的事情都能发生,她也无法深究到底,只能先这样作罢。

只要沈隽意没有危险就好。

就是——

她叹了口气,喃喃道:“就是不知道沈隽意现在到哪里了?又怎么样了?”

从前是个单身狗不觉得,现在谈了恋爱,心态变了后,还真有点想他了。

此刻被念叨着的沈隽意正随着车队到了驿站休整。

他们的车队出了城门,屯兵就分为两批,一批在前开路,一批在后护送,可以说甚是安全。

可能是因着出过流民痢疾的事故,现在朱符游对于能重新给他刷政绩的读书人,那是铆足劲儿的护着。

毕竟但凡柳城多几个考中功名的学子,于他而言,也是大好的政绩。

说明他掌管地方县衙得当,民泰地安,这才能专心读书,有此成就。

而且官场上的官员,对于同地区出来的同僚,总归是多几分香火情的,他也乐于给这些秀才们一些小恩小惠。

驿站也早已得了通知,早早就打扫好了房间,给各位学子们安排。

只是人数过多,难免就会出现多人挤在一间的情况。

沈隽意就打算跟姜青檀四人同住。

只是,他才刚要将行礼送入房内,就被凌降曜给喊住。

“阿隽,我那是个套间,日间赶路辛苦,不然你与表哥都住我那间吧!咱们兄弟还得一道赶很长的路,不若好好的交流交流。”

“而且,这样一来,三表哥也能更放心。”

驿站当然是有好房间的,但那种一般是留着给大官老爷来住的。

以凌降曜的身份,只要摆出平阳公府的名头,再多给些银子给驿卒,自是能得到最好最宽敞的大套间的。

谢知刚对这些俗事素来没什么意见,他挠了挠头,“我都行的。阿隽,我看阿曜说得也有道理,不然我们三个一起睡吧?”

他是真以为沈隽意是自己的亲堂弟。

沈隽意打量着两人,淡淡摇头,“不必。我已经跟阿檀和同窗说好了。”

“几人到底不好歇息,这一路还得许久,睡不好可就很耽搁精神。再说,这出行在外,难免危险,还是需得多防范。”

凌降曜面露微笑,劝诫道。

沈隽意是真不想跟他们多打交道,认真推拒道:“这驿站都是咱们柳城同窗,且如今还没进入三不管地界,如何会有危险。”

“我和大家都待习惯了,就不多打扰世子和谢小将军了。”

“舟车劳顿,大家都先好好休息。”

他礼貌的一作揖,转身抱着箱笼进了屋。

凌降曜脸色变了变,眸光闪烁凝涩。

沈隽意的话并没有什么深意,但对于接二连三想示好的凌降曜而言,他这番不留情面的拒绝,就仿似是在打他的脸。

他原本以为沈隽意会在意些脸面,毕竟如今母亲为了大局,暂时没想着将他剔出平阳公府,但他总得多做打算。

世人多薄情,为权势为利益为钱财,莫说是亲子,就是父母有时都尚可舍弃。

何况是他这样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子!

所以,在去幽州的路上,他本是想好好的跟沈隽意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奈何沈隽意这般傲气,竟是这般决绝。

亦或者是说,沈隽意在恨他?

他恨自己占了他的位置,所以对自己的示好敬谢不敏。

那么待得他回归本位,自己恐怕就……

想到此,凌降曜心底不由浮起了杀意。

谢知刚对这种杀气很是敏感,当即面容一肃,手摁住佩剑,四处张望。

“谁?”

“怎么了?三表哥?”凌降曜回神,连忙敛了容色。

“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一闪而逝。”谢知刚蹙眉,“莫非是当真有匪徒已进入柳城地界了?我先去出去探查探查。”

凌降曜:“……那就劳烦三表哥了。”

他现在心情并不大愉快,也没功夫跟神经跳脱的谢知刚应酬。

沈隽意进入房间,以外两人都耳朵贴在门上听,只有史霜客正在铺床。

见到他,郁齐光和姜青檀就立刻站直身体,姜青檀怕挨骂,眼眸滴溜溜转,冲上来接过他的箱笼。

“姐夫,我给你铺床。今晚,我跟你睡哈!”

房间里有两张床,刚好一左一右,堪堪能睡下两个成年人,且不能随意翻身的那种狭窄床铺。

好在,出门在外,大家都不是挑剔的人。

本来郁齐光还有些心虚,闻言,他第一个跳出来道:“我跟阿隽同睡。”

姜青檀:“凭什么?这是我姐夫。”

“我跟阿隽情同手足。再说,你跟史兄同班,往日里交流肯定比我多,合该多亲近亲近才是。”

虽然跟史霜客同住一个屋檐下,但郁齐光本身也是个稍显得龟毛的人,他实是不能接受跟男人同床。

但是如果对象是阿隽,他还是能勉强能答应的。

姜青檀闻言,却是以一种古怪的衍射打量着他。

“那更不行。”

“你这什么眼神?”

“我说,”姜青檀吞了吞口水,“你是不是有龙阳之好?”

“你脑子里想的什么?”郁齐光愕然。

姜青檀舔了舔唇角道,“我都听我姐姐提过,你对我姐夫有企图。你以前还说过,若是女子,就要嫁给我姐夫的!”

郁齐光:“……”

他咬牙切齿:“姜映梨到底给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那是话赶话,才不是……”

眼看着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会对劲儿,他忍不住恼怒地拍着胸脯道,“我是纯爷们,我才,我才不是那种人!阿隽,你总是信我的吧?”

沈隽意看着他,语重心长地建议道:“齐光,你跟阿檀同住吧!”

说着,他望向史霜客,“史兄,可介意与我同床铺?”

史霜客笑了笑,“自是不介意的。请!”

郁齐光看着两人和乐融融的模样,颇感受伤,“阿隽连你都不信我吗?”

沈隽意叹了口气,转而宽慰道,“我只是有些话想跟史兄说。再说,你和阿檀素来亲近,刚好可以说说夜话。”

“谁跟他有夜话……”

姜青檀维护了自家姐夫的清白,顿时就高高兴兴的冲着郁齐光扮鬼脸,“嘿嘿,今晚睡觉你给我老实点,别乱动。”

“你——”郁齐光鼓了鼓腮帮子,“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还没那么饥不择食!再说了,我当时那句话也没说错啊,阿隽是什么样的人物,才华横溢,样貌清俊。”

“就是打着灯笼就找不到他这样好的。”

“你身为女子,你见到难道就不心动吗?我是没姐妹,不然定是要跟阿隽做个郎舅的。反倒是便宜了你……哎……”

姜青檀正整理床铺,闻言,他扭头道:“我姐姐看中的自是好的。”

“再说,怎么就是便宜了?我姐姐多厉害,十里八乡都长不出我姐姐这般漂亮的,更不用说她又聪明又能干,谁家姑娘有我姐姐一点就透。”

“就连胡大夫都说,我姐姐是难得的天才,看医治病,她都能举一反三,认字更是比我还快。”

“我姐姐若是为男子,定也是个绝代风华的人物!”

他虽然不否认沈隽意的优秀,但他觉得自家姐姐更是不差。

自是听不得旁人说半句自家姐姐的不好。

郁齐光一噎。

闷闷不语。

先前因着沈隽意的腿问题,他跟姜映梨总是针锋相对,当然还有一份原因是觉得她配不上沈隽意,无论是从外貌性情还是品行。

可姜映梨却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他就总是容易被挑起火气。

但在最后姜映梨那次留下的年礼以及荷包后,他就霎时歇了火气。

不管如何,姜映梨的确是变了,从前是他狭隘了。

所以,后来他基本没再讲过姜映梨半句不好。

而现在姜青檀的话,他也的的确确无法反驳。

自从姜映梨减肥后,确实脱胎换骨了,他碍于沈隽意,都不敢抬头多看一眼,更不用说她而今响彻柳城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