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出发

很快就到了启程去幽州的日子。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谢知彰也要回京,随之要回去的是平阳公夫人。

京中事务繁杂,平阳公夫人本就留不得多长,她离开前,命人偷偷往沈家送了些金银细软,但都被沈家严词拒绝了。

平阳公夫人也没收回,而是将东西送到了村长家,让其帮忙转送。

然后,才在谢知彰的护送下,急急忙忙地回了京。

顺便,她还带走了吵闹着要留下的凌昭昭。

章村长贸然接到这般贵重的礼,更是浑然无法安心,连忙跑来沈家问询该如何。

“……阿隽,阿梨,我看那些东西都颇为珍贵,磕碰都得心疼的。我那屋子哪里放得下这般珍稀的东西,你们看……”

姜映梨正帮着李玉珠一起,给沈隽意和姜青檀整理去往幽州要带的箱笼。

此次去幽州路途遥远,颇费时间,不但衣物书籍,笔墨纸砚要备,还有路上的食水等,更有相关的药物要备下。

就算是再三精简,一人一个箱笼都有些勉强。

李玉珠抬头看向沈隽意。

姜青檀前阵子去了趟外祖家报喜,倒是对这件事不大清楚,也很是好奇的张望。

“什么珍宝?是前儿个送来的那几个箱笼吗?是谢家的?”

沈隽意正在收拾要带的书本和毛笔,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们竟是又送到您那里去了吗?”

章村长颔首,“那贵人说,看咱们两家亲近,我又是村长,就让我帮着劝劝你。为此还给了我十两银子。”

他说着,拿出那一锭银子,“我当时推拒都没来得及。他们个个看起来颇有气势,说一不二。”

“将那几箱东西往我家院子里一放就走了。他们说那是给你备下去科考的东西,我粗粗瞧了眼,个个都很是富贵,阿隽,你看要不要带上?”

实在是怕回头叫些亡命之徒惦记上,偷盗就不好了。

沈隽意心中着恼,如今还得牵连章村长,甚至他还觉得好笑。

这是干什么?

打一巴掌给一颗枣子吗?

手段娴熟得很。

还是觉得他合该是个眼皮子浅的,一点子利益就合该感恩戴德了?

“我等会带人去搬,回头我来处理,麻烦村长爷爷了。”

“应该的,应该的。”章村长松了口气,见他们收拾东西,也没多打扰,只拍了拍姜青檀的胳膊道,“你们先忙活。瞧我这记性,前头家里做了些坛子油干笋,方才还搁桌上,我给你们送来。”

出行一路风尘仆仆,难免吃食上就有些欠缺,这时候就需得带些容易保存的菜上路。

其中坛子油菜就是他们经常带着的,是放了重油重盐的干菜,小心保存,可以吃上半月有余。

说完,章村长都没等他们拒绝,就先回去拿东西了。

姜青檀挠了挠头,“姐姐还给咱们准备了咸蛋和炒小鱼干呐!”

“都是村长爷爷的一片心意。且荤素搭配,正正儿好!”

沈家这回准备得很简单,眼看着天气渐渐变暖,等到幽州时,定是炎炎夏日,届时食欲也会消减。

故而,就备了些不容易坏的咸蛋和小鱼干,甚至还有盐渍小青梅,用以开胃和解暑。

可以说东西很是充分。

李玉珠翻了翻衣物,迟疑道,“就带两套衣裳可够了?”

宁老太太在一旁边嗑瓜子边监工,颔首道:“这天都转夏了,自是够了,身上还有一套呢。不过还是得带上件厚外衣,夏夜有时下雨转寒,到时既可以盖又可以披。”

“有道理。”李玉珠连忙又去斗柜里找秋衣。

姜映梨则是拿出两个小袋子,里面装的是解暑和紧急药物,譬如风寒和拉肚子都能用上。

“路上要是不舒服,记得吃。具体的用法,我都写着了!”

李雨溪则是准备了两个香囊,里头缝的是驱蚊的香料,香囊上绣着竹子节节高,寓意高中。

“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就这点绣活……唯愿表哥和姜家阿弟能金榜题名。”

沈隽意没拒绝,道了谢。

姜青檀则是爱不释手地翻看,他还是头回收到这样风雅的东西,忍不住又嗅了嗅,气味很是清新,闻着就沁人心脾。

“哇,这味道真好闻,谢谢李家姐姐。”

李雨溪见两人都喜欢,心中一松,“你们喜欢就好。这里面的草药还是多亏了嫂子指点,说可以醒神驱蚊。虽是带不进去考场,但一路颠簸,蚊虫众多,希望你们能睡几个好觉。”

“多谢表妹,劳你费心了。”沈隽意微微一笑。

顿了顿,他压低嗓音道,“此次去幽州,有府衙出了部分屯兵护送,届时我会递上名帖,求幽州知府帮忙查探消息的。”

这说的自是李芳菲。

闻言,李雨溪眼眶一红,“多谢表哥。一切还是以表哥的安全为要,莫要再添悲事了。”

李芳菲失踪这般久,李方氏日日在家中发疯,其实大家心里都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跟着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小头目跑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到底是自家亲人,总想知道个结果。

但饶是如此,他们其实也没想求着沈隽意途径幽州黑山时去找寻,毕竟这般危险,总不能再折个进去。

而时间总是能冲淡一切,待得以后悲伤减退,也就是立个衣冠冢了。

李雨溪这阵子其实也不好过,李方氏成日里怪她,觉得是她害了自家闺女。

现在家中唯恐再闹出什么岔子,李雨溪就暂时住在沈家帮忙,也是为了躲开李方氏。

沈隽意朝她安抚的颔首,便没再多言,俯身继续收拾。

几人围在一起,宁老太太显然对这些很有心得,样样都很是齐整后,这才归拢好箱笼。

而章奇也很快召集了人,将平阳公夫人送的箱笼都送来,满满地堆了半个屋子。

宁老太太随手打开了一个,见到里面流光溢彩的蜀锦,不由挑了挑眉,“这可是大手笔!”

要知道如今的蜀锦算得上是寸金寸尺,竟还给送了两匹。

沈隽意并不在意,“总是得还回去的。”

只是,送去京都显然是不现实的……

姜映梨道:“送到凌三爷那处吧!想来,他是愿意帮忙处理的。”

沈隽意颔首:“那明日一起抬去柳城,只是……”

“我帮你送过去。”

沈隽意没拒绝。

章家送完东西回去,两父子就不由低声感慨,这沈家怕是有了大富贵了。

至于那十两银子,沈隽意没要,既是平阳公府拿来贿赂的,自是属于章家。

而翌日一大早,出乎意料的是,谢知刚骑着高头大马来了沈家,后面跟着一队伍的护卫,还有一辆很是低调朴素的马车。

他生得肩宽腿长,骑马在这乡间小道,就愈发威风凛凛。

至少在赶着大鹅吃食的沈桑榆眼里如此。

她一脸惊奇地抬头望着那逐步靠近的骏马,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

先前她并非没看到过,只是那时人家气势汹汹的,难免就感觉害怕。

但谢知刚身上自有一股憨厚气质,就很容易引人好感。

他骑着马,到了沈桑榆跟前,俯首道:“小孩儿,你看什么呢?还不让开,仔细被马踢了。”

他的语气并不温和,沈桑榆并不怕。

她退后两步,眼珠子绕着骏马转,夸赞道:“你这马好神气!”

“那是,这可是我爹送我的生辰礼物,边境上好的良种马。虽算不得千金难得的汗血宝马,却也是千里良驹。”

说到这,谢知刚就得意的抬起下巴,一副“你真有眼光”的模样。

沈桑榆眼珠子一转,“那我能试试嘛?”

“你?”谢知刚打量着小豆丁,因着沈桑榆平日里总是到处跑,做的也是假小子装扮,他也一时没认出是个姑娘家。

故而,谢知刚当机立断捞起她,结实的胳膊绕过她的咯吱窝,将人拎到马前放下,然后一夹马腹。

骏马就笃笃笃地加快了步伐。

“……等等,我不是说这样骑……”沈桑榆头朝下被打横放在马背上,她更激动的是:“我的大鹅……”

她的大鹅还留在原地呢!

沈隽意和姜青檀的箱笼才搬上牛车,这是他们昨夜就叫好的,没成想就听到沈桑榆的尖叫声。

沈隽意望着精神抖擞的一行人,“……谢公子,这是?”

到了跟前,谢知刚看着马上的孩子,有些心虚地翻身下马,又将沈桑榆扶正站好。

他清了清嗓子,“大哥让我来护送你去幽州。”

沈桑榆还有些头昏眼花,她踉踉跄跄的扑到姜映梨的怀里,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我,我再也不想骑马了,呕……”

她就是早上赶鹅出去喂虫,也罪不至死吧!

姜映梨给她顺了顺炸毛的头发,给她拍背顺气,“没事没事……”又抬头看谢知刚,“谢公子?”

谢知刚对上她质问的眼神,连忙解释道:“是他想骑马。我这不就是如了他的意吗?我往常也这么载人的……”

说到后面,他声音愈发小了。

“少将军,您往常那是抓俘虏,跟带孩子还是不同的。”紧随其后的护卫解释道。

他是谢知彰身边的亲卫,特地派来跟着谢知刚,就是怕他行差踏错。

此时,他就下马,拱手替谢知刚赔罪。

“我家少将军不通俗物,还请见谅!沈公子,姜公子,小的替你们将东西搬上马车如何?”

沈隽意没想到他们是来村里接人的,见到周围投来的目光,不由叹了口气。

他能对平阳公夫人不假辞色,但谢家兄弟自来了柳城,待他却是赤忱热情的。

“……那就多谢了。”

沈隽意这回没拒绝。

只是租的牛车就得退了,给了一半的车资,对方倒也乐得白赚了钱,乐呵呵地赶车离开了。

马车就算放了箱笼,依旧很是宽敞。

姜映梨是随着一道进城的。

马车经过村落田埂间,很快就超过了一辆牛车,车上坐着笔直的莫敛舟,身边也放着箱笼。

看到威风凛凛的护卫队,再听到耳边的议论,他心底颇不是滋味。

特别是看到马车撩起的车帘,露出的那张白皙的手,就愈发刺眼。

沈隽意到底是走了什么运道?

马车上的人也议论纷纷,猜测来接人的是谁。

有猜是看中沈隽意的样貌的,也有猜测是看中他的才能,提前投资的富商。

这般说的时候,众人的视线也忍不住往莫敛舟身上投。

与现在有人护卫,富贵逼人的沈隽意相比,那莫敛舟身为榜首,是否混得太过惨了?

莫敛舟脸色铁青,闭上眼。

谢家的马的确很是出挑,竟也不觉得多颠簸,一路走得也极其快,只花了往常一半的时间就入了城。

路上,姜青檀倒是跟谢知刚聊得很是不错。

姜青檀到底是少年心性,看到谢知刚这副鲜衣怒马的模样,就很是心痒痒,想也骑一骑马。

谢知刚也喜欢他率真的性子,就说等去幽州的路上,就给他寻一匹,回头一起骑马赶路。

这可把姜青檀乐坏了,一路上一口一个阿刚哥,叫得甚至欢快。

谢知刚从前在家中排行垫底,而今得了个小弟,自也是颇为新鲜开心的。

一路上,两人聊得很是起劲。

途中,谢知刚聊着聊着就说起,“说起来,你家方才那放鹅的小子,我仿佛在哪里看过……”

姜青檀:“……”

他“呃”了声,抬手摸了摸鼻子,“她,她不是小子,是个姑娘,是我姐夫的妹妹……”

谢知刚:“……”

难怪方才大家看他的眼神那么怪!

也亏得还是个没发育的小姑娘,不然岂不是刚才他……

他尴尬的别开眼,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今天的草挺烈的哈!”

“……是日光吧,阿刚哥。”

其实姜青檀想说的是,既然那么尴尬,你可以选择不说话的。

姜映梨自是也听到外头的对话,她捏下巴,也有些疑惑。

她也总觉得小榆的眼睛有点眼熟,却总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马车赶到书院门口时,郁齐光和史霜客已经等在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