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时间点后,眼前的光幕慢慢淡褪而去,整个林子重归于黑暗和寂静之中。
每晚似乎约有一刻钟。
先前嬴政总觉得不耐烦,如今被那四大发明勾起了兴致,对方却又迟迟没再继续。
真是卡得一手好直播。
嬴政拿出了袖袋里,随身携带的绢布和笔。写下“事业线”三字后,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究竟又是何物?
尤其是他提到自己刚经历了场刺杀,对方的语气便变得有些奇怪,且陷入了沉默之中。
似是觉得他对此、不太行。
嬴政:“……”
参悟透对方沉默里的深意后,他有些怒极反笑。
类似于作为报复,他提笔也画了个丑丑的团子小人。为了区别这是夏安夷,他将头发加长了些。
似乎是怕不够明显,他又给对方手上画了本书,上面写了“考点”两个字。团子小人耷拉着眉眼,一脸苦相,显然是被“考点”所困扰着。
嬴政满意地放下了笔,将挡雨的叶子移了下,确保不会淋到自己。
深夜之后雨声渐弱,他阖眼靠在树干旁,进入了浅眠。第一次在林间过夜,他保持着警惕,睡眠质量并不好。
等到天边微白,启明星自东方升起。林间有鸟鸣声传来,似乎还有不同动物,发出了各种动静声响。
嬴政缓缓从地上起身,开始判断方向。
昨晚“直播”结束前,夏安夷嘲笑够了之后,听到他经历了刺杀,最后还是好心地补充了句:“你掉下山坡了啊?”
“不会迷路吧?看模样你在树林里。树林里不会有大型猛兽吧?”
嬴政淡淡道:“你很关心?”
夏安夷:“不不,我就是好奇两下。”
她目光落在了手机屏幕里的卡通小人上,在心里感慨了句,对方Q版冷脸的样子挺奶酷的。
以致她动了恻隐之心:“你要是迷路的话呢,就……晚上观察星星,白天看太阳的位置,或者树桩的年轮……”
嬴政回想起了这些,脚步顿了顿,原本不想听从。
但半个时辰后,望着与最初出发地相似的环境,他微微沉吟了下。
周围茂密的树荫、参差的草地,都长得有些像。不远处有光秃秃的树桩,浅色回环的纹路,被日光照亮。
嬴政:他绝不会听从那半吊子的方法。
下一秒,他径直向树桩走去,半俯身看向上面的年轮,看了后自言自语:“还真疏密程度不一样。”
昨晚夏安夷的声音,似还在耳畔:“年轮稀疏的一面是南,密集的一面是北。这是因为年轮的疏密程度跟光照有关。”
“因为朝南的方位阳光充足,树木获得的养分较多,生长会更加粗壮。”
夏安夷侃侃而谈完,有些小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羡慕我们有地理课?”
听上去,地理课应该同先前的历史课一样,也是后世之人所学的一门科目,讲的是类似的自然常识。
只是对方的语气太欠。
嬴政反击:“若是你一脸痛苦复习考点的时候,也能有如此觉悟,就更好了。”
夏安夷被怼得无言:“……”
按照年轮寻到大致方向后,嬴政在经过的地方,一一作了标识,一边在绢布的背面勾勒了下地形。
随着面前茂密狭窄的丛林,慢慢变得豁然而光亮。
嬴政踱步走着,蓦地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响动。他微眯了下眼,注意到不远处树冠上有团细小的黑影在动。
看清是不知品种的蛇后,他漆黑的眼瞳微缩。
在先秦时期,蛇是被世人所崇拜的动物,神话里的女娲伏羲便是人身蛇尾,很少有人去动手伤它。
嬴政掀了掀眼皮。
他虽不信这些,但也不想惹上什么祸端。本想绕道走,但它却轻慢着吐着信子,缓缓沿着树干爬了下来。
原本他以为只有一条。伴随着细长的蛇身,首尾交替缠绕着而出,看模样是捅了蛇窝。
嬴政脚步微顿。
他被挡住了去路,垂眸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自己肩上的伤口。昨晚碍于条件不足,他仅是简单地包扎了下。
不由怀疑是淡淡的血腥味,吸引了这群蛇。
嬴政眼底翻涌的墨色中,夹杂了丝戾气。随即指尖在袖袋里,翻出了昨晚没用的点火石。
他原本是留着对付大型猛兽的,如今望着这一窝黑蛇,也无法判断对方是否有毒。
嬴政点火的刹那,思绪难得出神了下。可能是近来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他有点想知道后世那边,夏安夷上的课里面,可有此类内容?
若是秦军在户外行进时,也能有此类知识储备,想必能走不少弯路。
火星子四溅着,被点燃的黑蛇群纠缠扭曲成一团,发出惨叫和噼里啪啦的声响。
有几条只烧着了尾巴,叫嚣着露出了尖牙,似乎是在寻找他所在的方位,准备伺机反扑。
嬴政随身携带的短剑,昨日掉落山坡时,已经断裂了。
他拾起了其中锋利的一段带着,指尖捏着,等着给对方最后一击。
嬴政无论是面对何人何物,都习惯了如此的作风。他眉眼沉着冷寂,耐心地等待着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却不是如此。
眼看着那在火苗中逃过一劫的黑蛇,跃身露出尖牙,吐出的信子近在咫尺。
嬴政的指尖微动。
下一秒,有一支箭矢的速度更快,突兀地划过静寂凝滞的空气。箭身里边似有机关,在半空时旋转半圈,释放出众多小箭矢。
射箭之人的准头虽并没有太准,但胜在机关设计的精湛。众多的小箭矢里,有几支射中了那蛇足矣,很快将其毙命。
嬴政的目光落在箭矢上,眸底划过深思和意味不明。
他转身看过去,只见视线范围里出现了两个少年,比他看着年长些,十六七的模样。
拿着弓弩的少年缓缓收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天生性子淡漠无波。
他旁边的另一个少年,语气有些刻薄张扬:“公输,你看,那小孩好像是吓着了。”
“看不出来,还挺胆小的。”
嬴政目光从对方的弓弩上移开,想起了先前同蒙恬聊“四大发明”时,对方间接提到的话语。
“墨家、鲁班后人的机关之术可在其中?可有弩车?据传其能同时放出大小弩箭千余支……”
鲁班,又名公输班。
其后人同墨家一样,在战国后期争霸时,或是遭各国君主驱逐打压,或是与时代格格不入,当下已经逐渐销声匿迹。
听到对方的姓氏后,嬴政打量着对方。
拿着弓弩,天生没有表情的少年,听了对方的话看过来:“郑国,不得无礼。”
名叫郑国的少年觑来一眼,看模样显然不把嬴政放在眼里:“不过一小小稚子而已,方才阿逊你救了他,也不知道上前道谢。”
“没礼貌。”
嬴政:“……多谢。”
那郑国又觑他一眼,嘲笑:“瞧这小身板,难怪方才见了蛇都不敢动了。”
嬴政自幼在赵国寄人篱下,日子也不会有多舒坦,个头确实要比同龄人矮一些,脸颊也偏瘦。
莫非是因为如此,对方才觉得他、好欺负吗?
公输逊看过来,语气平淡:“举手之劳而已,那黑蛇带有毒性,常常祸害这一带的农田和过路人。”
嬴政有些意外,多看了对方一眼。
鲁班其人,据说虽技艺卓绝,但性子张扬而好胜。
正如庄子和惠子这两冤家一样,鲁班在民间的故事里,也一直被墨子碾压着,形象一直不如对方超脱磊落。
鲁班为楚国的水军发明了“钩”和“拒”,被墨子用“义钩”怼了。他做云梯助楚国攻宋,又被墨子阻拦,最终楚王放弃了这场不义之战。
鲁班的形象虽没有墨子这些侠客来得正面,但所发明的机关工具,却是实打实的。除了攻城的云梯、水战的钩拒,还有石磨、打井、锁钥之流。
名叫公输逊的少年,始终一副淡漠超脱的模样,收了弓弩,对着一旁的郑国道:“走吧。”
郑国看过来,非常执着:“那小子道歉那么敷衍……”
嬴政对上他不满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旁边,始终没有任何神情的公输逊。
只是下一秒,对方似是见到了什么,长长的眼睫动了下后,从地上捡起了东西。
嬴政眸色微动。
对方捡的是,他刚刚烧蛇前夕,不小心掉落的绢布。
正是前几日他绘有“造纸术”的图。
作者有话要说:公输逊是我捏的哈,主要正史上也没记载这时候鲁班的传人~
至于郑国这小子。
就是郑国渠的那个郑国,一个去秦国当卧底、然后把人家弄得更强了的家伙~以及文中提前了他去秦国的时间
政哥:总是在遇见各种奇奇怪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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