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沐难得能够坐下与外祖母交心,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声音始终轻轻浅浅的,听得俞苗昏昏欲睡。她干脆趴在阿兄脖颈处,耳边听着阿兄好听的声音,鼻间是阿兄身上淡淡的沉香味,真好闻。
好安心,好舒坦呢!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好困呀……
呼——
呼——
俞苗睡着了。
当她醒来已是翌日清晨,她迷迷糊糊爬起来坐在床板上,左顾右盼一番,大眼睛里尽是迷蒙,似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待苏嬷嬷领着丫鬟过来,俞苗方才想起这是外祖母的院子。俞苗想了想,扯开糯糯的,略有点儿沙哑的声音问道:“阿兄呢?”
丫鬟们小心翼翼侍候着,俞苗还算配合,任由她们为自己穿衣。直到听罢苏嬷嬷的回答,她忽而不干了。
苏嬷嬷:“沐小少爷回渔村了呀。”
“呜……我要回渔村,我要阿兄,我要阿娘,呜……”
不说渔村还好,一说便叫她想起来已经许久不见阿娘。她想听阿娘的声音,想让阿娘抱抱。俞苗这会儿倔脾气上来,丫鬟们只觉困难重重。
衣裳尚未穿戴妥当,有半只袖子扔挂在背上,小主子怎么也不肯伸手,碰她一下还跟你急。
俞乐俞香正好此时过来,见着哭泣的小妹便快速围聚过去,轻言哄着:“七姐儿乖,咱们等阿兄阿娘忙完再回去,不哭了好吗?”
俞苗看一眼二姐姐,委屈巴巴的哭着说:“好……”
回过头继续哭:“呜……我要阿兄阿娘,呜……”
俞乐:“七姐儿乖,不哭好吗?”
俞苗委委屈屈的哭着回复:“好……”吸吸鼻子继续哭:“呜……我要阿兄阿娘,呜……”
小丫头说话半点信誉也无,俞乐一时也找不到可以让俞苗分心的小玩意,不免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陈红玉得知小丫头已醒便立刻赶来,谴退急得手忙脚乱的丫鬟,她亲自为小外孙女穿衣。
点点她的小鼻子,笑道:“怎么又变成小泪人啦?这样便不美咯。”
俞苗哭唧唧反驳:“我美!”她不仅爱美,还不许别人说她不美。
陈红玉边给小娃儿净脸边问:“想回渔村呀?”
“嗯!”巾帕在脸上擦拭,俞苗将头扭来扭去躲避,就是不配合:“我要找阿兄阿娘。”
“可是阿兄阿娘在忙,不能照顾你呀。你忘了吗?渔村脏脏,回去绣花鞋和衣裳会脏掉呢。”
俞苗安静下来想想,她感觉自己好漂亮的衣裳和绣花鞋都脏掉了,瞬间整个小脸立刻皱成一团。
白日里阿兄和阿娘确实忙得很,家里头还总有坏小孩捣乱。
俞苗不想回去了,哭声说停就停,她想了个很棒的主意:“那让阿爹阿娘和阿兄阿姐们全~部过来住这边好吗?”
这样她就再也不用见到阿婆和大姑了!
嘻嘻!
陈红玉一手抱着俞苗,一手牵着俞香走出屋子。闻言,她不自觉想象女儿一家同住的景况,美好得让人心生向往,便笑答:“那当然好!如此外祖母便能每日给我们七姐儿做好吃的啦!”
然而现实终究残酷,若真如此,女儿势必被唾沫淹死。生怕小丫头当真,陈红玉赶紧儿转口:“可是我们七姐儿不是答应送大龙虾给外祖父吗?”
“那,我先回去抓大龙虾送给姥爷,然后就不走了可以吗?”
俞苗好认真看着外祖母,马上有了应对之策,什么问题都难不倒她。
“好呀,七姐儿真棒!”
陈红玉往俞苗脸上香一口,小丫头亲近外祖家,她甭提多高兴。
哄着丫头们用罢早膳,又在院中玩了好一会儿,待到临近晌午,陈红玉便带着孩子们去珑悦轩。
每日临近饭点她便会去到酒楼帮衬,那儿有不少好她手艺的客官。
早几年前她便将府中中馈交由二媳妇掌管,如今一身轻松。
中馈之所以交由二媳妇掌管,是因黎府嫡长子一家去了省城开酒楼,逢年过节方才回来。二媳妇也算敬重她,大事上仍寻她定夺。黎府和睦,真正需要她操心的事并不多,反倒是下嫁渔村的女儿让她操的心更多一些。
黎府与珑悦轩仅隔一条街,步行不出两刻钟便可抵达,故而几人选择步行,正好可以走走逛逛。
却不想,临近珑悦轩时,身前传来俞麻略显不悦的指责声。指责的不是别人,正是陈红玉。
“亲家母好糊涂,学的谁这般亲疏不分。”
声量不小,引来不少路人注目。从她夹枪带棍的说法中,不难猜出她口中的‘谁’所指何人。
俞麻距离陈红玉二十步开外,她身边跟着二房及三房的几个孙子,孙女是一个也没带。之所以出现在此,不过是想带几个孙子来珑悦轩蹭一蹭午膳。
不过才共处一日,俞麻已经完全无法容忍庄氏。自打她明确告知欲为沐哥儿寻‘门当户对’的孙媳妇,庄氏便开始酸言酸语。
加之俞麻吃惯长媳的手艺,无论长女还是庄氏煮出来的饭食皆让她食难下咽,这才想着过来珑悦轩打打牙祭。
瞧瞧,让她看见了什么?
亲家母好生偏心,亲外孙女仅一人配一个丫鬟侍候,小杂种却是两个丫鬟加一个嬷嬷!
陈红玉一脸莫名:“亲家母所指何事?”
“怎的仅给乐姐儿和香姐儿配一个丫鬟?”
俞麻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如此有失偏颇,相信她一说亲家母便能回过味来。她虽更喜爱男娃一些,可俞乐俞香好歹是她的亲孙女,不是小杂种能比的。
陈红玉确实一听便了然。但天地良心,她绝无偏袒之意,故而耐着性子解释:“亲家母误会了。得亏亲家母教得好,乐姐儿和香姐儿最是听话懂事,七姐儿则不然,她年岁尚小,跟小皮猴似的,稍不注意便上蹿下跳,这才多留心一些。”
乐姐儿是乃好动的性子,却因懂事而强行抑制。离了爹娘和阿兄阿姐,此处便是她做大,她便自行担起照顾妹妹之责,实在懂事得叫人心疼。
香姐儿则因着时常缠绵病榻,养成了内敛的性子,从来不吵不闹,乖乖的从不添乱。
七姐儿任性一些,小小年纪倒很有些自己的想法,喜欢自个儿拿主意,说白了便是我行我素。说她上蹿下跳已算是轻的,若稍有不察,她一刻钟之内定能把自己弄丢。
多可人的娃儿,若弄丢了……
哪怕仅是想象陈红玉已受不住。
当然,陈红玉不会说得这般直白,俞麻巴不得把七姐儿弄丢才好呢。
眼见亲家母仍面有不愉,生怕她又搞出什么动静来丢人现眼,陈红玉便换了话题:“时候不早,不如亲家母午膳便在珑悦轩将就将就?”转首看看俞家其他几房的孩子,柔声问道:“饿了吧?走,给你们做好吃的。”
几个孩子怯怯的向陈红玉看去,又马上收回视线,始终垂着头不敢言语。
陈红玉金玉堆里长大的,逼人的贵气总能让人自惭形秽,更遑论渔村里长大的几个娃娃。哪怕陈红玉再是如何温柔,几个孩子扔窘迫得不敢抬头。
在孩子们眼里,大伯母也是通身贵气,但她毕竟和自己生活在一个家里,每日要见上几面,次数多了也便少了窘迫。但每次见到大伯母他们还是会自觉乖巧,从不敢造次。且阿娘一而再再而三叮嘱过,无论如何不可对大伯家任何一人不敬,纵是大伯家的弟弟妹妹也要倍加爱护才行。
俞麻向几个安静的不像话的孙子扫去一眼,忍不住在心中骂一句怂货,平白让亲家母看笑话。
对于亲家母的解释,俞麻心中颇有微词,她见不得那孤女过得比亲孙女还舒坦。
小杂种分明是捡回来的,哪配被这般善待。
不满归不满,终究未再多言。她怕这会儿惹恼了亲家母便蹭不得饭,且她还有要事同亲家母相商呢!
作者有话要说:事情是这样的,那天答应带娃去剪头发,谁能想到理发师他不在呢?于是决定带娃去采购。
妹妹哭唧唧:我要剪头发,我要剪头发!(哭,不停的哭!)
老母亲解释了几遍无果,于是求助哥哥:哥哥,你叫妹妹别哭。
哥哥轻声哄:七七别哭好吗?一会回去哥哥放电视给你看。
妹妹委屈巴巴哭着回答:好……
然而回头又立刻哭得凶巴巴:我要剪头发!
哥哥:七七,妈妈要带我们去买东西,高兴吗?
妹妹(哭):高兴……
扭头继续哭:我要剪头发!
哥哥:七七别哭好吗?
妹妹(哭):好……
妹妹:呜……我要剪头发!
回到家,妹妹说:我不喜欢妈妈了!
哥哥:我喜欢妈妈。
老母亲:好啊,我也不喜欢你了,我要喜欢哥哥。
妹妹:讨厌妈妈!
哥哥:我喜欢妈妈。
妹妹:我喜欢哥哥。
反正她就是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