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们?”那人见商邵柔目光如炬,狠狠盯着他,又看旁边的小宫女身胸前衣物被血染红,嘴唇被寒风吹得嘴唇发白,顿时觉得有些心虚。
“骆统领?我们只是……”春儿拉住即将暴怒的商邵柔,试图解释。
可是皇宫中已经明令禁止宫女擅自点明火,他们确实是逾矩了。
商邵柔抬眼看过去,原来他才是真正的骆闻。
此人身材高大,皮肤是小麦色的匀称,看上去雄健凌厉,虽也不失为一名美男子,但气质与形象都和李煜完全不沾边。
商邵柔有些懊恼,当初怎么就会把李煜当成骆闻呢?
“骆统领,还请您放过我们,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柔儿无关,还请骆统领放过她。”
春儿“噗通”一声跪倒,情急之下拉扯到伤口,表情痛苦地有些狰狞。
“哎”骆闻的手不自觉伸了出去,方才面上的凌厉也被春儿这一跪给消下去大半。
他往她们脚下看了一下这些祭祀用品,当即便懂了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虽然逾矩,但也是人之常情。
有时皇宫里的规矩,是有些不合情理的,但是他为了东宫的稳定,为了殿下的安危,不得不如此。
“你先起来。”骆闻有些局促,又有些莫名的恼火在胸中窜然而起。
他微微侧过身来,轻“呵”一声儿,语气和眸子里都有些不平。
“真正该跪的人尚且还好好站着呢,你跪什么?”说完这话时,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商邵柔。
商邵柔不懂骆闻的莫名的敌意,她好像没有哪里惹到了他吧。
“嘶”,春儿闷哼一声,扯了扯商邵柔的衣袖,“我好疼。”
接着她一脸痛苦,瘫倒在地。“还愣着干什么?快带她去止血啊。”
商邵柔大喝一声,催促着在一旁傻站的骆闻,要不是她身体刚刚痊愈有些虚弱,她才不会让骆闻帮忙。
骆闻有些局促,眼神扫了扫地上的春儿,又看着商邵柔,一脸迟疑,好像在说:“我?”
“人是你射伤的,你不要负责?”商邵柔此刻真为骆闻这一根筋的榆木脑袋捉急。
“哦哦...”骆闻将春儿打横抱起 ,又轻柔地将她的手环在自己的肩上,以防她掉下去。他皱了皱眉,她好轻,轻得仿佛单手就能轻松拎起。
商邵柔眼睛睁大了些,眼睁睁地看着骆闻迈开步子。骆闻走了几步,见身后并无脚步声,回头一脸不解。
“我...收拾一下这里,你们先走。”
骆闻点了点头,不疑有他。商邵柔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心中浮现出一股猜想。骆闻心中所写的那个女子,不会就是春儿吧?
骆闻虽然有些直肠子,但不管是在事业还是感情上都忠诚正直,不失为一个好的伴侣。
如果春儿,能在元宵宴上活下来的话,他们应该会过上不错的生活。
她将现场收拾干净,往西苑寝居走,心中更加坚定一个想法:要在元宵宴上改变东宫所有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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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回到寝居时,一行宫女全都围了上来,“柔儿,你回来了?”
“柔儿,这么冷的天,你穿这么一点儿会不会冷啊?来,把这披风披上。”
......
商邵柔有些傻眼,但是这种状况她在现代遇到过无数回。
远远地,商邵柔看到她屋子的房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东宫的掌侍太监,张清。
她心里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李煜前脚刚走,后脚就派人到西苑来宣布这件事了。
她被簇拥着向前走了几步,有几个年岁比她长一些的小宫女一脸笑意道:“柔儿,你去了东宫服侍殿下,可要好好在殿下面前多为我说几句好话啊!”
“是啊是啊,平时我们可待你不薄啊,是吧。”
她回头看了看这几名宫女,她甚至都不熟悉她们的脸。
自古以来,新官上任必添三把火。她也算小小地升了个职,小小地放肆一把应该也没关系吧。
于是她笑着反问,眸子里不卑不亢:“我为什么,要替你们说好话?还有,你们何时待我不薄了?”
这群人在她被叶玉芝和绿枝针对的时候,只知道躲在一旁看好戏,如今却腆着脸要她关照?
对待这种谄媚,两面不一的人,商邵柔从始至终都是唾弃,瞧不起。
有的小宫娥一听这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商邵柔可真敢说,这两位出声的姐姐,可都是殿下宫中资历较深的老人了。
她才刚刚调到东宫去,就如此嚣张吗?
那两个年长出声的宫娥,并未料想到商邵柔会如此地拂她们面子,脸上挂不住,青一阵紫一阵的。
“柔儿姑娘,老奴奉殿下之意来接姑娘,顺便帮姑娘看看,这西苑有无东西要带走。”
“有劳公公了。殿下是否跟您说过,我要带一个人一起到东宫去?”
张公公颔首,“殿下已经吩咐过了,让玉芝和绿枝退下来,补您和柔儿姑娘的空缺。”
商邵柔愣了一下,忘记了还有叶玉芝和绿枝这俩人。话刚说毕,她便莫名地感受到了两道狠毒不加掩饰的不善目光,从她的后背射来。
商邵柔回头一看,不是玉芝和绿枝又是谁?
“还不快过来?”张清微微转头,朝俩人呵斥了一声儿,那二人眼中的狠毒被张清的呵斥声微微打断。
张清对着目前西苑资历最深的宫女锦瑟吩咐道:“往后这俩人就交由你来差遣,殿下特别交代过了...”
张清的眸子朝商邵柔那儿瞥了一眼,复继续开口,眼神里带着些狡黠的意味,说道:“要特别关照一下这俩人。”
锦瑟顺着张清的眸子看过去,顿时心领神会。商邵柔眼下是最得殿下看中的红人,而叶玉芝和绿枝,从前最爱刁难她。
“是,公公!”
叶玉芝和绿枝皆心头一颤,此时她们二人仿佛狼入虎口,眼前皆是当初被她两人欺辱过的小宫娥,她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闪着一种报复的光芒。
商邵柔和春儿的东西并不多,既然要到主殿去侍奉,一切都要换新,不能再用如今老旧的东西。
走出西苑时,她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叶玉芝和绿枝的目光仿佛坚冰一样,要在她身上扎出一个洞来。
她耸了耸肩,随她们去。商邵柔迈着步子,仔细地聆听着张公公为她解释的在东宫侍奉的注意事项,突然百无聊赖地插了一句:“张公公,殿下真是这么吩咐的?”
张公公笑了笑,“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殿下吩咐呢?”
商邵柔这才心中了然,这个张清正仗着李煜给的权力,在她面前借花献佛呢。
不愧是除骆闻之外,唯一从元宵宴上活下来的奴才,只可惜,他的算盘打错地方了,商邵柔不吃这一套。
想到这儿,她的眉毛又拧了起来。
元宵宴没几天了,她要尽快找出下毒的凶手,才能从源头上避免悲剧发生。
回想起叶玉芝和绿枝的方才那怨恨的表情,商邵柔有了第一个怀疑对象。
如果真的是她们两个从中做了手脚,那么她此时荣升掌侍宫女,是不是间接导致了元宵宴的变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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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儿姑娘,我同你说的这些,你是否记在心里?可还有不懂的地方?”
张清站在偏殿的门口,对两眼冒星,身体摇摇欲坠的商邵柔吩咐道。
虽然李煜下了命令让她到主殿来,但是既然替了叶玉芝的位置,身为掌侍宫女,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记得记得,五更晨起,伺候殿下更衣洗漱。虽不上早朝,可殿下必每日着朝服。其中赤罗衣需每晚以松香晕泡,佩革时图案向外,由后腰及前,从左往右,顺序不能乱...”
张清一脸笑意地点头,听商邵柔从晨起更衣到饮食布菜,再到日常侍立,晚间就寝复述地一字不差。
“记住,殿下对花粉和动物毛发过敏,尚衣局每日送来的衣物,都必须过水除尘,仔细检查。”
......
张清还在滔滔不绝,商邵柔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渐渐失去了耐心。
“张公公,您放心,这些我都记下了。”她终于逮到一个插嘴的机会,“您放心,我一定将殿下伺候好。”
“如此,老奴便放心了。”张公公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些,刚想走出偏殿,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殿下特意吩咐,今日是姑娘第一天到东宫,先好好休息一晚,一切从明天开始。若姑娘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提出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张清,商邵柔关上门,转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自己的新居。
不得不说,掌侍宫女的居住的条件比起杂役宫女来,不知好了多少。
现在的寝居宽敞明亮,一应物件齐全,床榻用屏风隔了起来,向阳的架子上面,甚至还摆放着几盆绿植,生意盎然。
她脱下鞋袜,正整个重重地往床榻倒去,这床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柔软,被子也是一股阳光的味道,看来是特意晾晒过。
她再也扛不住,利索地将衣物脱下,缩进被子里。半晌过后,她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梦中她看到自己坐在办公室里,喝着咖啡盯着电脑,小左惊慌失措地说道:“商姐,不好了,殿下又上热搜了!”
殿下?商邵柔在梦中皱眉,哪里来的殿下?她抬头一看,眼睛倏然睁开,回应她的是漆黑的床顶。
商邵柔心中顿时空落落的,现代生活,恍然如梦,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
幽深的夜中,一切仿佛都变得缓慢。
此时东宫内,一女子避过众人悄悄起身往主殿外去。寒风之中突然传来利箭破空声响,翎毛擦过女子的耳沿,一股热流沿耳垂蜿蜒而下,她一抬头,一道黑色身影踏檐飞过,转瞬消逝。
梁木上多了一个精巧的暗色飞镖,上面钉着一张木条。里面只有一句话:“上元起作。”
作者有话要说:上元,即元宵。